希娅愣了一下,然後假裝不感興趣地扭過頭背對衆人,她聽到克勞德和其他人說了幾句無關要緊的話,就感覺肩膀被人用手指點了點,如果是克勞德擡另外一隻手希娅是會有感覺的,顯然現在是其他人在碰她。
希娅回頭看,一隻毛茸茸的小熊玩偶在離她臉幾厘米遠的地方,用黑不溜秋的眼睛和她對視,小熊脖子上還系着紅絲帶,看起來憨态可掬,菲利克斯笑着說:“公主,喜歡這個禮物嗎?”
希娅看了幾秒才冷淡地說:“不喜歡。”孩子面無表情時候神态和克勞德有點像,讓菲利克斯想起在軍營中初見的克勞德,一大一小的臉都面對着菲利克斯,看着還挺有趣。
克勞德說:“别理她,她最近過得比較艱難。”
希娅已經沒有剛下樓時候興奮勁了,整個人有些蔫——剛出宮的時候她确實帶了幾件衣服,結果發現對比外面人穿的衣服還是太過正式顯眼,為了不被發現行蹤就直接銷毀了,之後兜兜轉轉來到孤兒院,發生了各種事情,整天忙這忙那,因此穿的也是不合身的舊衣服,沒什麼好抱怨的,因為孤兒院其他人也是如此,而且基本上所有東西都是公用的……此時彷佛被人洞悉了心裡隐秘的想法叫希娅難堪,這些人指不定私底下怎麼嘲笑她的窘迫,真讨厭。
克勞德抱着孩子到處走,和幾個負責彙集情報的騎士交流了一會兒才慢悠悠往回溜達,走到一半克勞德問孩子:“你不喜歡玩具熊?”難道喜豬?希娅昏睡的時候克勞德要經常把她叫醒喂藥和營養劑,希娅吃完立刻呼呼大睡,略重的呼吸聲在克勞德耳邊響起,克勞德覺得自己像是抱了個小豬猡。
希娅假裝很忙地抓撓自己下巴,被克勞德拍了拍才慢吞吞開口,惜字如金給了評價:“一般。”希娅不太敢要克勞德這邊給的任何東西,保命重要,窮就窮點吧,況且她有手有腳,溜出去後多偷幾個貴族家不就富有了。
回到房間後希娅發現玩偶熊被放在枕頭旁,沙發前的矮桌上放着精緻的首飾盒,頂上是透明的玻璃因此能夠看到内容物——戴安娜的首飾,希娅自動走過去點着下巴一個個數,她發現甚至是之前去隔壁鎮上典當的物件也在其中。
克勞德站在旁邊說:“别再拿去賣了,都是真的,不是仿制的赝品。”
此時此刻,感覺糟糕極了,愧疚和悲傷充斥了孩子的心,發生了太多,希娅也有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不知不覺間,這些首飾在她心裡就沒有那麼重要,必要時甚至會拿去換錢,這也意味着戴安娜在她心裡的分量在一點點降低。
現在這些首飾被整齊陳列,就好像希娅小時候第一次打開時候的模樣,如同點亮了一顆星星,讓她開始幻想自己母親是怎樣的人,同時靠着莉蓮的叙述,希娅像是拼圖般拼湊出一個模糊的女性形象,靠着這樣的幻想她度過一些艱難時刻。
死後被人遺忘,無人在意在希娅看來是可怕的,那就好像否定了整個人存在過的意義和價值,她知道自己上一世的死亡會是如此,她也知道莉蓮會記得她,但是莉蓮真的很難在那種情況下自保……現在希娅做到了讓莉蓮離開皇宮,希娅想要做到的第二件事就是不要讓戴安娜離開後無人記得。
她以為這很簡單,甚至不要靠努力就可以做到,然而面前的盒子就是無聲警示,貧窮和匮乏有時候會成為一種毒,腐蝕人的初心和原則,因此人永遠不要高估自己的秉性。
希娅蓋上盒子,背對克勞德默不作聲地爬上床,一開始她将臉埋在被子然後一把扯過旁邊的小熊,将臉埋在玩偶柔軟的腹部。
克勞德坐到床邊沿,他問希娅為什麼哭。
希娅閉着眼想把眼淚憋回去——不要向别人展示你的脆弱,他們隻會嘲笑你打壓你,希娅将其奉為圭臬——她強迫自己聲音冷靜不要顫抖地說沒有。
克勞德知道希娅當初選擇舍棄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所以他讓菲利克斯去把首飾找回來,但他沒有讀心的能力,并不知道希娅對自己未曾見過的母親的态度,如果希娅現在不想說,那麼下次再問。
克勞德将手搭在孩子背上,希娅感受到背上的溫暖,她無聲掉了兩滴眼淚,緩了許久,再擡頭僅僅是眼眶有點紅,希娅問克勞德:“你怎麼處理孤兒院的?”如果克勞德摧毀她的地盤,希娅絕對會毫不猶豫發起一場戰争,她沒有開玩笑。
克勞德:“目前隻是讓騎士保護起來,之後要把孤兒院整體遷移到更安全的地方,這邊新上任的治安官會撥更多款項下來資助孤兒院,也會有更多人來幫助孤兒院運作,隻有一個成人在支撐着太少了。”
希娅吸了吸鼻子,然後說:“新的住所要我來選址。”
克勞德沉默幾秒才說:“你拿地圖先看着。”克勞德不至于真的聽希娅的,但這時候讓孩子專注在其他事上,轉移注意力也是好的。
希娅起身先是把首飾盒放在睡覺的枕邊,讓她的玩偶熊坐在上面看守,然後噔噔噔跑過去從克勞德桌子上抽出了一卷地圖攤在矮桌,心無旁骛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