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娅冷笑一聲,“你不會覺得賣慘有用吧?”
克勞德:“隻是在稱述事實,一些事情你确實也要慢慢了解。”
此時,亞特蘭蒂斯上空的防護圈已經完全被破開,破土而出的黑色的觸手甚至有遮天蔽日的勢頭,而他們頭頂紫黑色的雲一直在積聚構成巨大的漩渦,不詳的氣息一直籠罩在這座島嶼且愈演愈烈。
克勞德抓住希娅的手臂,他急切地說:“回去,回到奧亞,隻要你能回奧亞,你想要知道什麼我都會告訴你。”
希娅的内心也在糾結,已經付出了這麼多,為了獲得更多力量也為了逃離奧亞,她怎麼能回去?
他們之間距離很近,呼吸交錯,克勞德能看到孩子因為不安而顫動的金色睫毛,克勞德繼續加碼,“你想精進魔法對不對,我可以教你,我也可以給你請老師,隻要你回去。”
此時又一個巨大的石柱倒塌堵住了他們能走的其中一條路,希娅和克勞德同時發動,克勞德抓住希娅的手往城門的方向跑,希娅揮動另一條手臂移開他們頭頂掉落的建築碎片。
快到城門克勞德才發現,這島上存活的人類并不隻有他們兩人,還有些人先前躲藏了起來,現在聽到外面的動靜也齊齊往奧亞方向跑,連接奧亞與亞特蘭蒂斯的是一座接近一千五百米長的大橋,已有接近三百年的曆史,越是古老的東西便越是需要修繕維護,然而傲慢的亞特蘭蒂斯皇室根本不願拿出錢财,而克勞德覺得自己也沒有當冤大頭,結果就是打了他自己的臉。
克勞德爆發出求生的意志,拉着希娅越跑越快,希娅尖叫:“慢點,我跑不動了!”
他們應該是最後跑出來的兩人,身後是恐怖的同世界末日般的場景,巨型怪物肆虐,似乎想要拉着這座島嶼重新潛入海底,克勞德已經看到了橋上産生了清晰可見的裂縫,橋面極有可能在某個時刻斷裂。
更為駭然的是,更多觸手從海面破出,似乎是想要留下希娅繼續和它們作伴,因此觸手一圈圈卷住了橋體,這也加劇了大橋的負擔。
克勞德吼道:“它們給了你什麼,你趕緊還回去!”
房間内的黑水給予她了更多作為不同實驗體的記憶,隻是同走馬燈一般在眼前快速回閃,同時這些痛苦的記憶似乎也蘊含着一部分的魔法,除此之外,希娅想到了來自男人頭顱的寶石,她從兜裡拿出往觸手的方向一扔。
好像最後的一張拼圖完成放置于桌面,盤旋在亞特蘭蒂斯上空漩渦狀的黑雲開始慢慢轉動,希娅感覺眼睛一痛,不由得跪在地上大口喘氣,她的嘴巴也開始嘔出黑色的液體,質地如同血液,此時她左眼的豔紅也慢慢變淡顯露出原本冰藍的色澤。
克勞德見狀又跑回頭強硬地将希娅扶起,用袖子抹去孩子嘴邊的黑血,他隻覺得痛心,孩子太小,還在被需要大人保護的年紀就跑出來自力更生,最後被折騰成這個樣子,他想責備希娅也想責備自己。
他按着希娅的後頸,讓孩子倚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喘氣,僅僅持續了幾秒,而希娅下意識抓住了克勞德後背的衣服,他們前方是稀稀落落逃難的人,後方是肆虐且不斷逼近的災難,而相互倚靠的幾秒恍若時間被無限拉長,希娅耳中的嗡聲甚至短暫蓋過了外界巨大的轟鳴,好像這個世界隻剩下他們兩人,要通過彼此相擁才能獲取氧氣。在希娅的認知中,這世界是冰冷野蠻之地,她要變得殘酷冷漠暴戾才有機會求生,而這個擁抱似乎在提醒她,世界并不是她以為的那樣,她以為自己在生死在個人利益面前永遠都會成為被他人放棄的那一個,所以她必須去追逐強大來自救,可是有個人在生死存亡之際也沒有放棄她,他是弱小的,他甚至連自保都很困難,卻在這冰冷的世界給予希娅唯一的溫暖。
為什麼這個世界會如此複雜?為什麼這個世界既給予了她絕望又給予她希望?
希娅吐完黑血,甚至感覺身體沒有那麼重了,輕松些許,然而大橋已經開始歪斜,兩人都滑到了橋面邊緣,隻能小心翼翼維持平衡往前走,速度也因此慢了下來。
再往前幾百米,身後傳來隆隆的巨響,矗立在海中接受百年風吹雨打的橋柱終于輪番倒塌,橋體也一節節斷裂,克勞德被震得失去平衡,他本就感覺自己與這具身體的連接在逐漸減弱,反而是希娅眼疾手快抓住差點掉進海裡的克勞德,即便如此克勞德半個身體也懸在了空中。
克勞德說:“别管我,你自己往前跑,這個橋就快塌了。”
希娅的内心已經複雜到了極點,而她長期處在營養不良的狀态,瘦弱的手臂無法承擔另一個人的重量……此時,她做了一個決定。
希娅沒有松開手而是抓着克勞德的手腕,一同從歪斜的橋面滑落跳進冰冷的海水,這是個壞決定,克勞德在全身浸入水中的時候眼前一黑,随後他竟然幻視到自己宮殿的天花闆,畫面時明時暗,還有人影晃動。
希娅自身魔法屬性一直是親水的,比起陸路,她帶着人從水路走反而更加便利,能夠使用的力量所剩無幾,隻能稍微借助水的力量把他們往岸邊推,然而克勞德像是死人一樣僵硬,希娅帶着他自己也嗆了好幾口水。
克勞德的頭浮出水面,他用最後的力量去移開希娅握住他的手。
希娅邊咳出肺裡的水邊說:“咳咳……你不要命了!”
克勞德能發出的聲音很是微弱,他雙手托住了孩子的頭讓她盡量浮在水面,他自己卻虛弱到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希娅,你仔細聽我說,你聽我說,回到孤兒院去等我,别再往其他地方跑了,明白嗎?”
“你……”
再多的話克勞德已經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