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勞德緊緊抓住孩子,希娅哭得暫時沒有力氣,但是當身體浸沒在冰涼的海水中,她感覺身上的燥熱緩解了很多。
克勞德也同樣站在海水中,他也是關心則亂,其實有更加聰明的辦法讓自己無需被打濕,可是他想要抓住孩子,讓她不要離自己太遠,克勞德想,是不是幻境對他也産生了影響,在幻境中生育的體驗變得如此真實,真實而魔幻,有個孩子在他的身體裡,和他共享呼吸,在孩子剛離開他身體的那幾分鐘,他甚至感覺自己完全共感了孩子的情緒,她無助的哭喊讓克勞德感覺自己被重擊,如同那是以另一種形式存活的自己。
那隻是人的幻覺對吧?是人被藥物亦或是魔法操控所産生的情緒,妨礙了大腦的理性判斷,不該去想,不該在心裡反複咀嚼,思考那背後是否意味着什麼。克勞德沉默地将側臉貼在孩子的太陽穴,他眉頭緊皺閉上眼睛。
希娅漸漸止住哭泣,隻是偶爾還會抽一下,她松開了搭在克勞德肩膀的手,之前她把自己大部分重量都壓在克勞德身上,現在也落回自己腳跟,她感覺之前突如其來的燥熱也被平息。
她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安靜了一會兒,才擡頭看克勞德。
希娅已經不想哭了,然而就在她擡頭的時候,之前在眼眶中蓄的淚又從她冰藍色的左眼滑落,這滴淚仿佛落在了克勞德心裡,一圈又一圈蕩開無限的漣漪,一滴淚就如同一場大雨,連蒼天大樹都會被撼動,獵獵作響,克勞德從來不知道自己是這麼感性的人。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擁有一個孩子,孕育一個新生命,原來是如此複雜而深奧的人生命題,這就是為何教堂中供奉的神都是女性的形象嗎?在此之前,克勞德都被隔絕在外,淺薄地自以為是着。
希娅剛想往後退一步,就被重新抱住,克勞德在她側臉親了一口,希娅對此反應很平淡,她隻是被擁趸血統論的白癡們瞧不起,在孤兒院可是人見人愛的孩子王,經常被女孩們偷親。
然而在她被親了好幾口,額頭都留下紅印後,希娅懵了,她受不了地叫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克勞德:“……你又知道了什麼?”
希娅說:“我知道你很需要我,很依賴我了。”
依賴?是說他嗎?希娅這麼說,反而讓克勞德有點惱,他再一次用力地在孩子臉頰上親了一口,搞得希娅不高興地叫起來。
克勞德問:“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他觀察孩子的狀态其實就知道她現在舒服了,但出于謹慎還是問一句。
希娅說:“我剛才感覺很熱,現在又沒什麼感覺了。”
克勞德單手捧着孩子的臉說:“非必要的情況下,你先别用魔法。”
希娅聽了就撇撇嘴,“我已經沒事了,而且使用力量會讓我感覺更好。”人沒有力量就沒有主宰自己命運的能力,她甯願接受痛苦也不願舍棄掉現在得到的,這點其他人未必懂得,因為他們沒有吃過人弱小時被欺壓的苦。
人對力量的追求參雜了很多東西,包含了權力與控制感,克勞德看着希娅不高興的樣子說:“不要被暴力幻想沖昏頭了。”
希娅為自己辯護:“我不是殺人狂。”要是放平時她會生氣,但因為剛剛大哭一場,情緒都宣洩而出,她現在很平靜。
克勞德:“你不是,但你選擇了一條危險的路,這條路上是混亂、孤獨、匮乏……”克勞德一直都在觀察和思考,他意識到了希娅處于怎樣的境地,不由得開始擔心她的未來。
希娅迷惑地說:“你在說什麼,世界就是如此啊。”還有更好的地方嗎?就算有,也未必是為她準備的,所以沒有必要去想象無用的東西,隻會助長人的脆弱。
即便是貧瘠的沙漠,也會存在一片綠洲,但希娅聽起來是完全的放棄了,此時此刻,面對一臉倔強的小孩,克勞德歎了口氣說:“我很擔心你。”他在如此艱難的時刻卻體會到了更加複雜深邃的東西,以至于沒法專注于自我的命運與抉擇。
又來了,那種奇怪的心裡冒泡的感覺,甚至讓人感覺到害怕。希娅困惑地說:“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在意,難道你是什麼聖母嗎?路邊的螞蟻被踩死了,你也會這樣子嗎?”
克勞德可離聖母差十萬八千裡,他很早就知道自己的秉性,他遠遠沒有孩子說的那麼善良……
“我不是,如果不是你,其他人我也不會在意。好了,我們走吧。”克勞德止住了話頭阻止希娅繼續追問,他拉起孩子的手往城市的方向走去。
希娅被拉着手,她邊走邊啧啧評價:“你還真是與衆不同。”
克勞德隻希望他不會被認為是什麼變态,他和孩子之間缺乏了很多東西,合适的時機也是其中之一,現在希娅對他比剛開始好了點,但克勞德仍然不确定在揭露身份後孩子對他的态度。
兩人到了山坡下的城市,希娅想起什麼摸向腰間,她嘴巴一扁,說:“錢袋子也丢了。”應該是被海浪卷入海底的時候丢失的,難道之後又要過風餐露宿的生活嗎?
克勞德跑去試探性地推開了一戶人家的門,裡面也是空空蕩蕩。
希娅嘟囔說:“人都走了嗎?”
克勞德想他對這一塊邊境的管理實在是太松懈了,亞特蘭蒂斯出了什麼巨變他竟然是一無所知,這念頭僅僅一閃而逝,因為克勞德現在又累又困又餓,他找到了食物,從井裡打水然後生火。
希娅在一旁沒有絲毫要幫忙的意思,隻是找了個地方舒服靠着,她微眯着眼睛感受身體裡面的魔力流動,這股力量确實不同尋常,感覺和她自己的魔法屬性相斥,然而她不想要放棄。
克勞德在等待水燒開的期間走到希娅身邊,他說:“讓我再看看你眼睛。”然後他扒開希娅的眼皮,現在她的右眼布滿了血絲,紅色比之前更為鮮豔奪目,看得克勞德眉頭緊皺。
希娅不由得問道:“怎麼樣?”
克勞德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我們休息一下就去亞特蘭蒂斯宮殿。”
希娅抱怨說:“你不當謎語人會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