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希娅有種想哭的沖動,她不願再回到弱小的狀态,那會讓她一次又一次想起過去,她無力反抗無可奈何的曾經。
希娅整理好情緒,繞着馬車周圍巡視幾圈才重新爬回包廂,她拿起毛毯一角也蓋到身上。
閉上眼過去與未來紛繁的幻象都在她腦海中來回閃動,她一直無法入眠,就是這個原因,她沒有能夠依靠的人,所以一切都要自己用邏輯反複考量,做好準備。
克勞德睜開眼,他不确定自己睡了多久,他對時間的感知都是模糊的,幽暗的車廂内,克勞德看到孩子靠着車廂壁身子歪到一邊,顯然是熟睡的狀态。
在如此狹小靜谧的空間,克勞德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陌生的情緒分泌出劇毒,将他的心髒腐蝕出漆黑的洞孔,他被異樣的情緒趨勢伸手托住了希娅歪斜的頭,小心翼翼讓她平躺,他摸了摸孩子鬓角的絨發。
仿佛無形的病痛在噬咬他的皮膚,而孩子成為唯一的良藥,克勞德不受控制地俯下身将臉埋在孩子頭發,他聞到汗的鹹澀與血的鐵鏽味道,還有一點草木的清香。
克勞德終于放任自己眼角流出一滴淚,呼吸伴随情緒的浪潮不停顫抖,克勞德心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所面對的現實。
想到希娅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過傷,克勞德就惶恐不已,他自以為充分掌握的局面走向了失控,無聲提示他最終可能護不住孩子,也救不了自己。
如果我一直待在這個孩子的身體,那怎麼辦?沒有絕對的力量,他就算回到皇宮也無濟于事。
克勞德埋在孩子頭發的姿勢維持太長了,希娅不舒服地動了動腦袋,她說:“别這樣,怪肉麻的。”
希娅想了想,補充說:“是你自己一定要跟來的,最後害怕到哭鼻子的也是你。”她的聲音帶着古怪的嘲弄。
克勞德起身抹了把臉說:“我不是因為那個感覺到害怕,我害怕的是你的死亡。”
希娅也坐起來,她其實醒了一會兒,她語氣輕蔑地說:“死亡不過是永恒的黑暗與虛無,相比較人活着所有承受的痛苦,死亡反而是解脫。”
克勞德心亂如麻,他忍不住将自己的心裡話吐露,“為什麼你要提起死?你知不知道死亡對其他活着的人是種折磨。”
希娅傷感地笑了笑,“怎麼會?我被絞死的時候,我看到那些人都面帶微笑,故事書裡面的壞人死去誰會為她哀悼,即便是……”希娅的聲音戛然而止,她不再抱怨命運的不公,她隻是會心疼過去死掉的那個孩子。
克勞德忽然摸了摸希娅的脖子,那裡有瑩夫人留下的青紫,但是沒有繩子留下的絞痕,他困惑地說:“是你夢到的事情嗎?”
希娅搖搖頭,她說:“是我上一世發生的事情,你理解不了也正常。”
所有的事情在克勞德腦中連成一條線,克勞德說:“那你多大了?”
希娅晃了晃腦袋,她說:“你猜。”
克勞德随便報了個數字,“三百?”那是魔法師能活到的極限年齡。
希娅咧出一口白牙,眼睛卻不帶任何笑意,“我死在十六歲生日那天。”
克勞德閉上眼,希娅還以為他被吓到,她語氣故作輕快地說:“所以我才說死亡沒有那麼可怕嘛。”真正痛苦的是瀕死之時,感覺自己生命一點點流逝的絕望。
就像再次經曆意識層面的穿刺和鞭打,克勞德手握拳抵住心髒,情感是如此沉痛的存在,可是他已經看到了去除情感的惡果,他得獨自承擔起一切。
希娅伸手拍了怕克勞德臉,她說:“亨利,忘了我對你說過的話吧,那就是我在胡言亂語,你可真好騙,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可是克勞德覺得那就是真相,血淋淋的放置在他面前,他不是醫者也要想辦法找到病竈。
克勞德忽然緊緊抱住孩子,他說:“如果我能一直待在你身邊,陪着你,保護你,你會覺得開心嗎?”
這話在希娅聽來沒頭沒尾的,她推開了克勞德,奇怪地說:“你意思是想和我一起去亞特蘭蒂斯?”
亞特蘭蒂斯就是個又破又舊的地方,打着魔法起源地的名号倚老賣老,要說基礎設施還不及奧亞帝國便利,一群老古董守着那個貧瘠的海島自以為有多優越。這種國家克勞德都懶得派兵攻打,等到他們發現自己的人民都跑光,财政也支持不下去了,自然會向奧亞帝國投誠。
克勞德說:“為什麼一定要是亞特蘭蒂斯,你和我待在奧亞不好嗎?”
希娅說:“我不喜歡這個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