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原，我剛才說過話嗎？……你剛才是說過，你提交報告之後會受處分吧？”

“隻是……有可能，而且可能性……不大，怎麼了？我說了，我會沒事。”

我心一緊。一股疑惑和恐懼瞬間沖刷過悲傷。“馬原，其實從剛才的某個時間點開始，我就睡着了，期間我一句話都沒說，但還是能聽見你的聲音，以及和你對話。”

馬原的表情一下子嚴肅起來，他的悲傷也褪去了不少，不過還是帶着哭腔。“我聽見你的聲音了啊？”

“你看見我的嘴唇動了嗎？”

“我看不到你的嘴唇，你的終端角度太大了，我隻能在屏幕下面看到你的半張臉，我還以為你是準備洗澡或幹什麼，不得不這個樣子，于是就打算快點說完的。你說你剛才睡着了？那我是怎麼聽見你說話的？我很确定我聽見了。”

馬原突然挂斷了電話，我被吓了一跳，趕緊給他打回去，但他拒接了。過了一會，他又重新打過來。

“珊，我看了我們的通話回放。你從某個時間點開始，确實一句話都沒說。”

這次是令人不安的沉默，引發了我一些恐怖的聯想。我覺得廚房那邊有雙眼睛在盯着我看，我努力勸說自己是心理作用，不要害怕。這一吓給我弄清醒了，睡意完全散去，短時間内也不太可能再像剛才那樣“夢遊”一次了。所以，這又是一次“難以複刻”的實驗。

“珊，看來我的實驗報告得多寫一會了。我先挂斷，你趕緊洗洗睡，今晚什麼都别想，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好嗎？”

我點點頭，他立即挂斷了。除了按照他的建議來做，我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辦法了。洗過澡後，我躺在床上，今晚注定是個很難睡着的夜晚。我拉上窗簾，擋住了天幕灑下的月光。

“珊，你唱歌很好聽哦。”█坐在小闆凳上看着我唱完一曲，“這首曲子我沒聽過。”

我也坐下來，唱過一首曲子之後，感覺心情确實變好了一點。撿起掉在地上的随身聽，我準備把一隻耳機給他。

眼前的景象忽然變得扭曲模糊。灰藍色的液體順着天幕流淌下來，田野的邊緣像海浪一樣向我打過來，█已經不見了。我着急的喊起來。

“█！你去哪了！”我聽不到我喊出來的聲音。過了幾秒鐘後，我的聲音才從遠方傳過來。

我又急又惱。非物質馬上就要漫漶……我努力地回想着剛才做了什麼，試圖形成一點情緒，但腦子像也被非物質漫漶了一樣，什麼都想不起來。

隻要想起來……我就可以把它扔出去……扔給█……

對，對，我現在也有情緒。我看到自己覆蓋着一層淡淡的紅色，于是用盡全力把它剝下來揉成一團，又覺得這樣可能不足以穿過厚厚的非物質，把它揉捏成了尖刺狀。僅僅是改變它的形狀就讓我筋疲力盡，我休息了好一會。

把這樣的情緒扔給█……不管了，隻要先聯系上他，其他的都不管了……！

我努力地操控着尖刺改變着方向，但我不知道哪邊才是█所在的空泡。轉了一會，非物質已經把視野整個糊成一團，我已經看不出這裡之前是田野了，更看不出應該向哪裡移動了。

轉到某個方向的時候，我忽然感到一陣巨大的阻力，尖刺轉不動了。角度變化變得異常艱難，前後挪動卻……異常輕松。

那不如就這個方向了，我想着，用意識控制語義流給它施加很大的壓力。紅色的尖刺一下子就不見了。我累得癱坐在地上，卻忘了地面也全都是非物質，雖然沒有觸感，但要再起來變成了很艱難的事情……

“唔……唔！”我一下子從床上彈起來，大腦短暫的缺血讓我眼前一黑。視野逐漸恢複之後，我看着空無一物的牆面，發了一會呆。剛才做了什麼夢……？我……又不記得了。睡意重新侵染了我，我躺下去，很快又陷入了睡眠。

//風從楓的耳邊挂過去。

這模糊的聲音……她還在？在非物質中存在嗎？她沒被漫漶掉？我……

風越來越大，但我顧不得這個了，我急切地想要聽見她的聲音——

“楓。我還想聽你講故事。我會穿越非物質……非物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