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點點頭,朝他笑了笑。他随後關上了儀器,拉着我走出了這間實驗室,沒忘記鎖上門。
不過我朝他笑的時候,他的顔色沒變,還是灰色的。
穿過了無聊的走廊和無聊的空地,碰到了幾個人,我們站在了另一扇破舊的門前。基金會的風格都是這樣的,從表面看這就是一個幾十年前建造的年久失修的辦公室。
“這裡就是我們站點的精神訓練中心。不知道教練會不會允許你參加訓練,不過這裡也閑了很久了,他估計也很無聊,應該會同意吧。”
我點點頭,看到馬原和一個人面無表情地交談了一會,那人就打開了門,招呼我進去。
他讓我坐在這裡和他聊天就行。他說他是這個精神訓練中心的總教練,也就隻有他一個教練。這裡的訓練和上學差不多,都是借助語義流來傳輸知識和技能。他問到我的早餐,馬原的脾氣,就扯些有的沒的,還想問問馬原和我做了什麼。
“馬原不讓我說。”他無奈地笑了笑,轉移了話題。牆上挂着一隻鐘,我不知道它還有什麼意義,不過它顯示現在是早上五點,肯定需要調了。
“其實那個鐘才顯示了現在的正确時間。那個鐘從幾個月前就沒調過,一直就那麼走着,直到這裡變成空泡。基金會是以天幕建成投入使用的那一刻定為早上八點的,和現在有些差距。不過他們也是無奈,畢竟不同空泡之間時間都不一樣,甚至可能時間流速都有輕微的不同。”
“所以……其實這隻鐘顯示的也不能算正确的時間……”
“你還記得我問你的第一個問題是什麼嗎?”
“你問我……你覺得今天的風大嗎?”
他微微一笑。我意識到自己記得了這件事,這在之前是絕不可能記得的。我回以微笑,回想了一下我們的對話,居然每個問題都可以清晰地想起來。
“謝謝你。”
“你今天的訓練就到這裡了,再練下去你會感到精神疲憊的。明天你要是再來,直接告訴前台你找總教練就行。”
我點點頭,打開門走了。那扇門發出了陳舊的吱嘎聲,配合在門縫漏進來的光柱中飄蕩的塵埃,恍惚之間讓我有打開自己以前的家門一樣的感覺。
回去的路上,我看到基金會的施工隊又開始到處幹活了。他們在造……公園和商場?我理順了一下已經放飛自我的頭發,看着他們把一個個黑色的健身器材豎起來、固定住。我從施工隊的身上看到了淡綠色,更多的是灰色。他們一定是想下班了,和我一樣。
教練說得對,我已經感受到了深深的疲憊,和以前上學的時候考完一場拼盡全力試時的精神狀态類似。
我已經有幾天沒去上學了,不過馬原已經報備過,而且在做完實驗的時候總是讓我留一會,補課。他用來授課的語義流應該是課堂上強度的兩倍甚至更多,一天的課程他一個多小時就結束了,補完課我的腦袋總是有點暈暈的。
我的同學當然不知道這事,有同學給我發消息,不過我一天都沒看終端,剛剛拿出來才看到。
“珊,你好幾天沒來了,生病了嗎?消息也不回。”
馬原給了我一份病例,不能算假病例,因為——
“我去醫院複查我的非物質精神綜合征了。”
基金會就起了這麼個籠統的名字,其實他們根本不知道怎麼治,隻能檢查病情。我也沒去治病,而是……總之,做了和治病差不多的事情,這麼回答也不算騙人。
“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原話把問題抛給馬原。他過了一會回複我說,你随意,想去上學就去上學,想去找他就去找他。
空泡的事情基本都解決了,他們外勤人員也沒法去别的空泡,閑得很。我想去找“總教練”,不過總不去上學,想想也不太好。
過了一會,我回複說,我一周裡面隻有幾天可以去上學,其他時候得去醫院做檢查。明天還得去檢查,但後天應該就可以上學了。
說實話,上學也沒啥意思,不過能多見幾個人也不錯……
我又開始聽歌了,還是那些歌曲,反複聽了很久了,好在以前下載了不少,近期内不可能都聽膩了。忽然想到總是我給楓推薦音樂,他從來沒給我推薦過。
“我聽過的,你都聽過了。”他一定會這麼說。我看到了自己身上有淡淡的藍色在流淌。藍色穿過淡金色,留下一個個渦旋,而後将金色吞掉。
我将這段記憶收成一個小塊,向着窗外天空上的非物質投遞。看着那個藍色的小塊消失在天空的邊緣,我感覺好一些了。
今天非物質也很憂郁嗎?天上的藍色有點多啊。我看着屬于我的那一小塊藍色越飄越遠,并不記得我為什麼要把它扔到天上。
我繼續随着節奏輕輕搖擺。今天的時間過得很快,忽的擡起頭,房間已經暗下來了。一個沒有卡在節奏點上的突兀強音把我喚醒,是馬原發來的消息。
“珊,可以告訴我,你對非物質持續重複輸出了76次的語義流裡面是什麼内容嗎?我無法解析。”
我心頭一緊。什麼語義流……?他怎麼可以檢測到的?那些藍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