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再次摸了摸胡子,歎氣說,“金子已經在我手裡了,如果我丢回去,你一定不會要。”
“不錯。”陸炆說完,把藥瓶放在桌子上,走過來收拾燕岫的東西,“不必告知殿下,也好叫他安心一些。殿下患有喘鳴與心痛之症,受不得刺激,也受不得累,住所必須幹淨,不可有灰塵。殿下不能吃魚蝦,也不可吃得太多,否則會心慌氣悶……”
陸小鳳看着陸炆把燕岫的東西都裝到一個包裹裡,正好說完了要注意的事情,接着回頭看了他一眼,說了最後一句話:“店錢我已經結了。”
陸小鳳看着他走到窗戶跟前,往外邁出去了一條腿,“等等!”
陸炆不為所動,往外面一跳,腳尖踩在瓦上,沒有向下墜落,而是飛上屋頂,頃刻間到了十尺開外,緊接着埋沒入月色中,消失不見。
“陸小鳳!陸将軍?”
陸小鳳聽到了花滿樓着急的叫喊聲,從屋裡出來,正對上走廊上的花滿樓,“怎麼了?”
花滿樓道:“燕岫發病了,與下午時一樣。”
陸小鳳返回,拿了桌上的幾個瓷瓶,回想着陸炆說的話,“呼吸急促用梅花紋的……心疼心慌用桃花紋的?都是紅的,可千萬别弄錯了,到底是哪一個?花滿樓……”
花滿樓無奈道:“我是照顧了一些花,但是看不到上面的花樣。你不如讓燕岫親自看看。”
陸小鳳拿着瓷瓶回來,看到燕岫依然蜷縮在衣櫃裡,櫃門打開,一手捂着胸口,急促地喘息着。他周圍的空氣像是被抽光了一般,哪怕已經這樣努力,依然像一條擱淺的魚,連嘴唇都變了顔色,手也在微微顫抖。
“燕岫你快看看,是這個嗎?”陸小鳳把瓶子放在他眼前。
燕岫看清楚了,點了下頭。
陸小鳳從裡面倒出一粒藥丸,塞到燕岫口中。燕岫含了一會兒,似乎是咽不下去,花滿樓遞過水杯,陸小鳳接過,問他:“你還能喝水嗎?”
“不用……”燕岫聲音低得很,閉眼緩了一會兒,嚼碎藥丸咽下。
陸小鳳扶着他從衣櫃裡出來,坐到床上,“陸大将軍走了。”
“好。”燕岫眉目間浮上了幾分喜意,接着又被沉郁壓過,他拿過陸小鳳手裡的瓷瓶,又倒了一粒送入口中,過了一會兒臉色才好些。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燕岫垂着眼,看起來沒什麼精神。
“我們難道不是‘一見鐘情’?”陸小鳳松了口氣,跟他開起玩笑來,“相遇就是緣分,況且我們一起吃過飯,還住的這般近,鄰裡之間就是應該互相照應的。”
“是嗎?”燕岫虛虛握了下手,更覺得陸小鳳像殺死燕還的渣男。他淡淡道,“離開陸将軍,本王隻能孤身一人闖蕩江湖,幸好有你們兩個朋友。”
花滿樓問:“你不回京?”
燕岫緩緩搖頭,哀意更甚,“本王想……在外面走一走。”
陸小鳳歎氣:“你可有地方住?”
燕岫說:“這裡就很好。”
陸小鳳問:“這間客棧雖然不算大,卻是鎮上最幹淨雅緻的一家,一個月的房錢就要五兩銀子。這還單是房錢,飯菜還要另算,過上不久,天氣熱起來,還要重新置辦衣物,又是一大筆錢。”
“你覺得本王沒錢?”燕岫冷冷說完,又低下了頭,“本王确實沒有錢,錢都在陸将軍身上。”
花滿樓溫聲道:“我的小樓離這邊不太遠,若是殿下不嫌棄,可以暫且住在我那裡。”
“嗯。”燕岫的哥哥是天下的主人,他也勉強算是天下之主,花滿樓願意收留他,燕岫接受地心安理得。接着他記起來,“那個飛燕姑娘,也在你那裡?”
“飛燕姑娘前日已經離開了。”花滿樓微笑着說,“我和陸小鳳雖稱她為姑娘,實際上她卻已經有了一個年齡不小的兒子,隻是不知為何,她獨自在外面行走,不曾帶着那個孩子。”
燕岫道:“你同我說這些做什麼?”
剛才陸小鳳和花滿樓情急之下直呼燕岫的姓名,這位王爺并沒有不高興。陸小鳳覺得這人應該能開得起玩笑,笑着說,“怕你恪守清規戒律,不好意思和年輕女孩子相處。”
“本王尚未出家,自然不必持戒。”燕岫回答得很正經。
陸小鳳驚訝地問:“你不會真的想過拜入佛門吧?”
“本王雖有佛緣,卻因身份尊貴,加之坎坷多災,另有一番造化。故而隻在永安寺挂了名,做一位俗家弟子。”燕岫道,“不過本王倒是有一法号,名為法善。”
陸小鳳覺得一點都不真實,他從來沒聽過晉王與佛家的傳言,現在聽到燕岫說的一本正經,心底冒出來一個念頭:燕岫應該是被皇帝和永安寺聯合起來騙了。
他笑了起來,雙手合十,朝燕岫行了一禮,“原來是法善大師。”
燕岫淡淡道:“正是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