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徐林不讨厭許三多，相反，他很樂意和許三多相處。

但是這一樁樁事下來，他心裡實在不想和他說話，不隻是他，包括史今也是。

看見許三多，徐林心裡就莫名煩躁，心裡原本平靜下的一灘水，又咕噜咕噜沸騰起來，燒得人心髒難受。

要是訓練他的老兵見到徐林這幅樣子，有的是法子治他。

年輕人就是好，體力好，熱情高。

但年輕人也有不好的地方，太浮躁了。

還沒長成的樹苗，風一吹，樹枝搖擺着，葉子窸窸窣窣響個不停。

徐林不想這樣。

‘還是我太閑了。’

他罵自己，就是沒事幹，所以才有空擔心這擔心那。

所以他開始自己加練，除了吃飯睡覺，他把所有的時間都填了進去。

除了同個宿舍的伍六一，身邊人似乎就很少看見他了。

耳邊叽叽喳喳的鳥鳴安靜下來了，對于耳朵來說，并不是一件容易習慣的事。

史今問伍六一這孩子去哪了，伍六一隻皺着眉說自己也不知道。

其實兩天前，徐林就沒再回過宿舍。

後來去問過高城才知道，徐林申請了封閉訓練。

那天，小孩去找了高城。

他看起來瘦了很多，原本還有些肉的臉頰瘦了下來，抿着嘴的時候，梨渦明顯了不少。

高城在他身上看見了長大的意味，徐林逐漸擺脫少年人的摸樣，變得高大起來，像棵往深處紮根的樹，風吹已經撼動不了這幅摸樣。

“我想申請封閉訓練。”他說。

高城同意了，徐林笑了下，敬了個禮就去準備了。

一天、兩天……徐林在裡面待了快一周，除了最開始帶進去的食物和水，什麼也沒有。

出來後，他回宿舍眯着眼盯着天花闆的燈好一會，直到伍六一擡手遮住他眼睛，說盯太久對眼睛不好。

徐林眨眨眼，伍六一猛地收回手，不自覺握拳。

這小孩睫毛太長，撓得掌心癢。

“你啥時候回來的？”徐林問。

“有一會，一進門就看你跟個傻子一樣，”伍六一稍稍皺眉“你是狙擊手，不知道眼睛對自己多重要嗎？”

他笑着沒說話，在伍六一的目光下，半晌才妥協似的開口。

“我就是……好久沒見光了，有點不習慣。”

徐林剩下什麼也沒說，還是繼續訓練，繼續給自己加練。

他和伍六一和許三多的老鄉成才莫名熟悉了起來，兩人都是狙擊手，平常約着一塊訓練。

成才是個很靈活機巧的人，和他的老鄉不一樣，笑起來還有和徐林一樣的小梨渦。

他的槍法很好，是一名優秀的狙擊手。

光是這一點，徐林就很喜歡他，因為他看見成才對槍，有着相同的熱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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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徐林一個人在操場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後面跑不動了，癱在跑道上喘氣，等有點力氣又撐着地爬起來。

“許三多？”

徐林視力好，隐隐看見單杠上的人影，遲疑一會問。

單杠上的人晃着下來，正站在徐林跟上。

就是許三多。

他看見徐林的眼神一亮，想開口又像是想到什麼閉上嘴呆呆看着他。

“不說話幹什麼？”

“徐……徐林，”許三多有些結巴“你是來罵我的嗎？”

“我罵你幹什麼？”徐林皺着眉，對他的腦回路百思不得其解。

“你說……說等會就罵我，叫我閉嘴……”

“我什麼時候說……”徐林愣住了，他突然想起來，自己在步戰車上氣急了沖許三多吼的話。

他沒放心上，早就忘了。

但許三多還記得，所以他一直在等徐林，等徐林哪天來罵他。

徐林不在的每天，他都會問班長，徐林去哪了，啥時候來罵他一頓，他知道自己又惹麻煩了。

史今沒回答，隻是說徐林忙。

他太忙了，忙着逃避自己害怕的所有問題，那道刻在小樹上的疤痕，從來就沒有愈合。

扒開那道薄薄的、看似愈合的樹皮，下面還是會流血。

徐林皺了皺鼻子，張嘴罵了許三多一句。

許三多樂了，笑得和個傻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