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有些太大了，讓他想起了外城區的模樣，整個世界徜徉在雨夜危險的懷抱中，幾近溺亡。

内城區的雨衣終究隻是小孩的玩物，就連那點純淨的雨絲都阻攔不住，全都黏答答地攀附在他逐漸失溫的軀體上。他抹了把臉上的液體，也不知道那些是雨水還是汗水，總之混合在了一起，沾在他的額頭上，讓他感覺分外不舒服。

“還是沒動靜嗎？”

滿臉狼狽的他擰着眉頭，低聲詢問一旁穿着警服的男人。

平日裡耀武揚威、作威作福的總局警司在這個小小的助手面前乖巧得像個鹌鹑，原因無他，不過是因為來者代表的是雨夜都市寡頭之首的夜風集團的意思，特别是在星幕倒塌之後，夜風幾乎可以說是隻手遮天，萬觀和攬月也不過能起一點絆腳石的作用罷了。

一般來說，夜風應該是有自己專門的“安保團隊”的，不用特意請雨夜都市可有可無的政府出面解決問題，隻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個情況，夜風集團總裁身邊那位助手竟然親自下場請他們警局調動人手抓捕犯人。

想到這裡，虎背熊腰的警司不自覺緊張舔了下唇，又用眼睛斜着偷偷看那位一副如臨大敵模樣的助手。

“照您說的，我們已經通過喇叭連續播放了半小時勸降信息了，隻是……對方的确還沒有回應。”

警司這話說得其實算是委婉了，實際情況其實是，他們一堆人，把一輛車圍在中間圍着叫了半小時，完了對方就連個屁也不放一個，靜得像無風的海面。

“啧！”

助手狠狠地啐了一聲，洩憤般的用手帕擦着額頭上一直去除不掉的液體。

“要不然……”

警司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我們實行強行攻堅……”

“不行！”

焦躁的鷹隼目光直直刺到高大男人的身上，助手否定得斬釘截鐵。

警司讪讪的，自己将這虧吞了下去，沒有不識趣地追問車裡到底是什麼人。

根據他們警務系統那少得可憐的權力來看，應當隻是個普通女性才對，所以他也就沒怎麼當回事，隻覺得可能是風家那兩位少爺的新玩寵罷了，隻是，現在看來……說不定是什麼特别值得珍貴的玩寵？

助手不知道自己身旁這位久久懈怠于安逸的警司在想些什麼，此時的他仍舊是如臨大敵的樣子。

雖然風躍有說過，他已經給那怪物注射了藥劑，但是誰能想到那在外面野了那麼久、自主進化了那麼久的怪物有沒有超出當時實驗員做的備案，導緻藥劑不起作用，所以一切還是小心為好。

在經過長久的思慮之後，他咬着手指，下令道：

“你讓你的人拿着槍，慢慢靠近那輛車，都注意點，别放松！我們看看情況……再說。”

這已經是他現如今能做出的最好判斷了，再那麼拖下去，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新的變故出現，至少按照風躍的說法來看，現在的屠夫，應該是處于一個極度虛弱的狀态了才對。

即使對方語氣凝重，警司也依然沒有當回事，他聳聳肩，扯過通訊器，說道：

“各位警員，開始行動，都拿着槍慢慢靠近，注意一點，小心安全。”

似是被他随意的态度給惹怒了，助手忍無可忍，一把把他的無線電通訊器搶了過來，大聲吼道：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别松懈！車子裡面的東西很危險！本次行動成功之後，夜風集團會給諸位适當的補償！還請諸位認真執行任務！”

吼完，又将通訊器扔給了警司，警司雙手接過通訊器，又補充道：

“你們聽見這位先生說的了，行了，都好好工作吧。”

他又不是沒見過比這脾氣更差的有錢人，他們警察的工作就是伺候這些有錢人，要是這種程度都能生氣他還做什麼警察啊。

所以他非但沒對助手搶走他通訊器這件事表态，還順勢轉了個身，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掏出一個保溫瓶來，笑嘻嘻地說道：

“在雨裡待了這麼久，您也累了吧？要不要來喝點咖啡？”

助手正煩着呢，極其敷衍地斜了他一眼，剛要拒絕，就聽見通訊器裡傳來雨中斷斷續續的聲音：

“報告！目标有反應了！”

助手大驚，連忙撲了上去，也不顧警司剛剛倒出來的滾燙液體會不會灑到身上，抓起通訊器就叫道：

“停在原地！别輕舉妄動！報告情況！”

“情、情況……”

對面的聲音結結巴巴，助手心急如焚，就連坐在和星幕的談判桌上時他都沒有這麼着急過。

“什麼情況！快說！”

“車裡……出來一個……一個女孩？還是女人？她手裡好像拿着什麼東西……那個東西好像……好像在跳！”

通訊器中警員的聲音逐漸變得驚恐，充斥着如同暴雨症狀一般的難以名狀的恐慌和驚懼，助手心下一驚，毫不猶豫宣判道：

“開火！”

——

火藥燃燒的聲音，子彈摩擦槍膛的聲音，雨水落下的聲音，還有心髒，心髒跳動的聲音，所有的聲音彙聚在一起，在千百分零一秒間滴入秦難安的耳中。

然後劇烈的痛楚就伴随着感知膨脹在了她的神經中。

因為沖擊力而被迫向後倒去的身體在理性的作用下重新直立了起來，秦難安抹了把臉上新鮮的血液和雨水，重重地歎了一聲：

“為什麼大家都喜歡動不動就開槍，都沒有什麼預警的嗎，你說什麼，我就幹呗，非得打我嗎？”

殊不知躲在防暴盾後面的警員們，沒有一個人接受她的好意與友善，為首的那個更是顫顫巍巍地拿起通訊器，毫不客氣地就稱呼她為“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