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技術還沒發展到悲觀主義者想象中那麼高的地步,所以機器人也隻是機器人,隻會按照指令做事,聽見自己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人類主人下達了這麼個指令之後,直接就閃出了一大疊書來。
秦難安撐着下巴,采用量子閱讀的技術将這些文字全都看了一遍,最終她得出一個結果:
“好嘞,你,現在為我叫輛車,我要先去趟王室大街。”
載着她的小機器人在顯示屏上畫出一個微笑臉,毫不猶豫地執行了她的指令。
果不其然,就連叫來的車也是AI駕駛,進城一小時了,她還沒看見由人類來做的行當。
等到在王室大街下了車,她心頭的猜想也算是大部分落實了。
根據旅遊手冊上的說法,這座城市的金融流通大部分都是在城市網絡中進行的,采用的方法是虹膜檢測,好處是在日常生活中能夠省去很多流程性麻煩,壞處則是……現在看來,虹膜檢測和付款似乎是分開的,是屬于兩家,這也就是說,對于像秦難安這樣并未登記過虹膜的人,檢測出來的結果應該是會為她新開一個賬戶,這個賬戶找不到具體的人,秦難安卻一直能利用這個賬戶扣款,即使這個賬戶的款項是負數,也根本不會出任何問題。
畢竟,賬戶又是另一家寡頭在管,無論是虹膜檢測方還是付款行動方都無法幹涉。
發現問題、糾察問題是需要時間的,這也就是說,在短時間内,秦難安完全不用為她的消費負責,隻要沒人來找她,她就可以一直這樣消費下去,而更好的消息是,她在這個城市隻有僅僅幾個小時可以待了。
當然,秦難安沒想這麼深,她隻是大概知道了自己可以随随便便消費根本沒人找她要錢了而已,所以她幹脆非常放浪形骸地在城市裡逛了起來。
左手一隻甜筒,右手一個肉排,吃着啃着看着。雖然她穿着怪異,但很明顯在這樣一座城市裡,比她穿着要怪異多了的都大有人在,所以很少有人朝她投來視線,又或者說是,大部分路上的行人都對其他人表現得不是很有興趣,除了那些做服務業的人,總是擺着一張過于誇張、像猴子一樣的笑臉。
隻不過逛了一會兒,秦難安的耐心就被消磨殆盡了,原因無他,這座城市實在是太過無聊了。
到處都是刺激性的娛樂體驗,偏偏這種體驗根本無法勾起秦難安什麼興趣,像是什麼黃/賭/毒的東西,但凡是一個在紅旗下長大的好青年就知道碰了沒好的。
但不得不說,外城和内城,簡直就是兩個極端,一個是娛樂匮乏到麻木,另一個則是娛樂爆炸到麻木,最終仍舊是殊途同歸。
秦難安對這種麻木沒有什麼好印象。
她現在坐在車後座,手指滑動着推薦榜單,都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
但凡是發展到了一定地步的大城市,都會變成一般模樣,她現在可算是明白了這句道理,看來看去都沒看到什麼有意思的東西,她幹脆向後一癱。
AI操縱的交通工具貼心地将後座慢慢放下,以便乘客能夠更加舒适地看到天穹之上僞造的星空。
雖然秦難安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見過星空了,但看着眼前這片虛假的星空,她還是升騰不起半點好感。
……如果現在能有點什麼事情發生就好了。在她的人生中,這句話曾經不下十次,甚至百次的出現。
人死後究竟會是什麼樣子?會是永遠的夢境?天堂和地獄?還是恒久的甯靜?
老生常談的問題又一次出現在了她大腦之中,秦難安愣了愣,沒有去回答,隻是皺起了眉頭,臉上表情晦暗不明。
人工智能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自動将車内的燈光調暗,可惜隻在下一瞬間,這種精心打造的氛圍便被一聲巨響所破壞。
随之響起的,是機械尖銳的鳴叫聲。
“警告!警告!警告!SSS級通緝犯正在以非常手段破壞您的載具!請您保持冷靜,盡可能與對方周旋,我已為您撥通城市快線,警察将迅速趕來,還請您保持冷靜,盡可能與對方周旋,我已……”
機械的鳴叫聲還沒結束,一隻大手便從光彩照人的夜幕中伸了進來,準确地捏碎了機器的發聲系統。
那隻手秦難安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血腥,暴力,潮濕,一下将她從驕奢淫逸的幻境拉回到了粗鄙醜陋的現實之中。
然後是那張臉,頭骨的一半不知道被什麼給削掉了,粉紅色的大腦裸露在空氣中,興奮地跳動着。
秦難安看見它的眼睛,那雙總是被血絲所覆蓋着的眼睛,此時有一隻正蹦跳在體外,屠夫沒太管那隻連根部都是赤紅的眼睛,就這麼仍由它耷拉在自己慘白的骨骼旁。
秦難安生理性地被吓了一跳,等反應過來是屠夫以後,她又笑了。
“歡迎回來。”
她說,她的手上白光閃耀,一把漆黑的手槍在她手上顯現,還帶着來自外城區無法祛除的血迹和泥點。
肮髒,又野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