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
一個和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女聲。
封安定看到剛剛還面無表情對他下達了死亡指令的老闆忙不疊地邁着小碎步就迎了上去,而對面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孩……一個女孩?看樣貌大概在讀高中的年齡,出現在這種地方?
老闆瞟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用臃腫的身子遮住這邊的鬧劇,聲音熱情:
“您怎麼回來了,那位呢?是有什麼事嗎?”
女孩從老闆那臃腫的身子旁探出頭來,指指封安定:
“我想要那個,多少?”
老闆立刻換了張嘴臉,立馬挪開,讓女孩看得清楚:
“我怎麼能收您的錢呢,您要是想要的話,隻管拿去就好了,隻是……”
老闆臉上有些難看的神色,欲言又止,他靠近女孩,卻又保持在不是太過冒犯的距離,壓低聲音說道:
“他恐怕……是來調查屠夫的事的。”
女孩看了他一眼,沒什麼反應,隻從嗓子裡擠出來一聲“嗯”。
“您要是真的想要的話,不如我派幾個人帶着他送您回去?”
“不用了。”
女孩搖搖頭,走上前去,一旁原本還在圍着封安定的彪形大漢都自覺退開,給她留下了一條道。
她走到封安定身邊,封安定得以看清她稚嫩的面龐,怎麼看也不像是在這個集市中摸爬滾打的樣子,倒更像是坐在那些高樓大廈之間,這輩子沒有沾過一滴雨、服過一粒藥的樣子。
“我直接帶着他走就行了,謝謝你。”
說着,女孩轉向他:
“你在前面走,直走就行了。”
封安定咽了口唾沫,将心中掏槍的沖動重又塞了回去,拿着匕首的手垂下,機械地轉過身子,等待着女孩的指令。
女孩轉向老闆,露出半點年輕人的俏皮來:
“對了,你問它在哪兒,我是偷偷溜出來的,到時候它要是來找,麻煩别告訴它我在哪兒,好嗎?”
這話說得輕巧,隻是老闆一聽,立馬大驚失色:
“啊?您……這裡很危險的,您等等!”
隻可惜女孩在剛剛說完那句話以後便立馬帶着剛拿到手的小玩具跑了個沒影,隻剩下老闆一個人站在原地糾結要不要讓人追上去。
一旁的彪形大漢小心翼翼地問老闆:
“我們要跟上去嗎?”
老闆心煩意亂地答道:
“屠夫不在,她偷偷溜出來了,我們跟上去她肯定不開心。”
“但是這裡對于她來說有些太危險了一點吧?”
老闆猛地回頭,不可置信地看着正在糾結的大漢:
“你是雨水喝多了嗎?這副扭扭捏捏的樣子?你什麼時候學會關心别人了?”
“老闆……畢竟那位可是屠夫帶過來的,要是她出什麼事的話……那個瘋子說不定會把我們整個集市都給屠了。”
大漢縮緊肩膀,特意在“瘋子”兩個字上放低了聲音,可即使如此,老闆依舊是呵斥道:
“别亂說話!你都懂的事情這個集市上其他人能不懂?我看你就是想趁機跟着她!我警告你啊,你千萬别動什麼壞心思!”
“我能有什麼壞心思啊老闆,那位年齡都能做我女兒了,我是真的擔心她萬一遇到什麼危險……”
“我也擔心,但那不是我們應該管的事情你知道嗎……”
一道陰影突兀地打了下來,強行中斷了他們之間糾結無比的對話。
老闆張大了嘴,連谄媚的笑容都忘了擺出來了。
來人沉默地看着他們,霧氣朦胧的鏡片後,赤紅的光芒在閃爍。
雨夜屠夫從腰間拿出錢币,放在老闆面前的桌子上,一言不發,轉頭向剛剛女孩帶着人消失的方向走去。
它就如同鬼魅一般,隻是邁入人群之中,高大的身影便奇迹般地消失了蹤迹。
老闆回過神來,後背的衣料幾近被全部汗濕,他撲通一聲跌在椅子上,不忘擡頭看向同樣震顫着的大漢:
“你、你看,我、我跟你說了吧……屠夫的事,也、也是我們能管的嗎?”
大漢那一張畫滿了紋身的臉都皺成了一團,和跟瀑布一樣流淌直下的汗水混合在一起,組成了一張奇妙的圖景,他連忙點頭,話一句都說不出來,仿佛那面具背後懾人的紅芒依舊鑲嵌在他的大腦皮層之上。
隻有放在桌闆之上的錢币,無人敢去動它們,那帶着血腥味道的錢币就一直盤踞在桌闆之上,久久無法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