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處異樣,徐韫泡在澡盆裡沒有想起來,從澡盆裡出來披着外衫點燈燭時沒想起來,和衣而卧時依舊沒能想起來。
她睡不着,按住眉心坐起。
窗外樹影幢幢,屋子裡燈燭的火苗子不穩,映在桌邊的影子也七扭八歪的。
徐韫僵坐一會兒,腦袋裡靈光一閃,趕忙攏了衣衫。
她思考一晚上,終于意識到,這傳舍裡的小店主不大對勁。
一個人就算反應遲鈍,也不該停頓得如此幹脆,更何況作為傳舍的小店主,腦袋靈光是最基本的職業素養,可這店家的行為卻很奇怪。
譬如她和顧遣糾纏,尋常人早該退避,可她莽莽撞撞地杵在那裡,連一點常人的反應都沒有。
很像是……被提着線的木偶,每一個舉動,都是經由設計,并非自然反饋。
這小店主,難道不是活人?
徐韫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正待确認,門口忽然冒出一個人影。
她手上做了個結印,隔着門,朝屋内的床帳襲來!
徐韫迅速側身,躲過對方的攻擊。
定睛瞧,那似乎是一個安眠的術法。
徐韫抓緊對自己用了個清心咒,不禁疑惑,對方想要趁她睡着做什麼呢?
她刻意壓着步子,靠近門口查看。
哪知就這麼幾步的工夫,門外人影竟然多出一條。
就在徐韫以為她們是一夥時,那人手刀使得利落,原本站在門口的猝不及防,一頭栽倒在地。
徐韫目瞪口呆,她打開房門,正見顧遣兩指并攏去撥弄小店主的衣領。
“你出來得正好。”顧遣沒看她,專注于在小店主頸間尋着什麼,“一會兒将這人扛走。”
徐韫默了默,寫字拿給顧遣看:【你敲昏她做甚?】
“她在走廊裡晃蕩好幾圈了,晃得本君頭暈。”顧遣嘴裡就沒什麼正文。
徐韫朝顧遣房間那一側望去,另外二人房門緊閉,小店主摔在地上,洛何與謝朝辭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約莫是中了招。
與此同時,顧遣直起身指使她:“扛走吧。”
徐韫沒急着行動:【方才,君上在她身上找什麼?】
“下手有點重,怕她留了傷找人告狀。”
徐韫:“……”
既然顧遣隐瞞,那她幹脆直白一些:【小仙注意到,她在門口用的是催眠的術法。】
“是麼?”顧遣捂着嘴打了個哈欠:“沒看清。”
徐韫繼續:【她半夜弄暈我們,意欲何為?】
顧遣眯眯眼:“可能是關心你們的睡眠,明早好向你們讨要個好評吧。這店家服務意識不錯。”
徐韫:“……”
這人!當真是沒有一句實誠話兒!
她被顧遣氣得不再顧及書寫工整,在符紙上刷刷地戳穿顧遣。
【那君上何必費力敲暈她?當場給她個好評安她的心,豈不是更好?】
“不可。”顧遣氣定神閑地反駁:“本君表裡如一,違心的話可說不出口。”
徐韫做了幾個深呼吸,跟顧遣較上勁,誓要逮住顧遣的漏洞。
【既然小店主如此關心客官的睡眠質量,不惜施展術法,為何獨獨漏了君上?】
這問題暗藏玄機,無論顧遣答漏了還是沒漏,都避不開她曉得店家施展術法的陷阱。
顧遣抱着手臂,眼睛困得眯成一條縫,“那你該問她啊,問本君做什麼?”
她打了個誇張的哈欠,四指并攏點點自己的颞颥,做混沌狀,“難不成,本君看似清醒,實則身處夢中?”
【君上夢中嘴巴還這麼不饒人,當真是令人欽佩。】徐韫諷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