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清活了過來。
顧流更寶貝他了。
這副作用也太大了。顧流想。
不知道這次複活還會有什麼副作用。
不過,哪怕再不好……
也不會比這回更讓人痛苦了。
不管,我一定要好好盯着他!
小東西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鼻子,很濕潤,還帶着點血。
他戰戰兢兢地繞着哥們飛,然後輕輕落到他手心裡。
看見顧流振着翅膀落了下來,賀清下意識用手接着捧着。
他低垂着視線,也看向手裡的顧流。
賀清的腦子并不清醒。
剛剛開口說話的時候,他甚至都覺得那聲音不是從嘴裡發出來的。
那種情緒與感覺很陌生、很微妙。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語氣裡有掩藏不住的激動,興奮到戰栗。
卻也帶着一些放不開手的恨意。
顧流落到自己手心裡,明明是再平常不過的動作。
自己的心髒卻在微微地疼痛,像是被什麼牽引着一樣。
賀清不自覺扶住腦袋,好怪。
顧流迅速察覺到了他的異常,想要飛上去看着賀清的臉:“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聽見顧流急促的呼喚,賀清就像着了魔一樣。
那是另一種意識的存在。
另一種意識驅使着賀清,他一把握住了顧流!
“唔!”
小東西振着翅膀,憋紅了臉,不得動彈。
抓得太緊了,無論顧流怎麼掙紮,都飛不出去。
死死盯着自己手心的顧流,紫瞳的精靈嘴角扯出一個笑容。
他湊近了顧流,啞着嗓子開口,“現在,我好點兒了。”
下一刻,顧流卻被松開了
他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啪嗒就摔到了賀清的腿上。
而賀清,卻用那隻曾經抓住顧流的手,毫不猶豫給了自己一拳!
顧流一驚:“你在幹什麼?!”
巨龍倒是很淡定,他安慰着顧流:“朝魔龍之心許下願望之後,發生什麼事都是正常的。”
從賀清的脊椎處,紫黑色的鱗片破土而出。
在沒有光的地方,它們像苔藓一樣飛速生長。
那密密麻麻的鱗片一直向上鋪開,一直長到心髒與鎖骨附近。
血肉翻了出來,裡面冒出了紫黑色的嫩芽,很快,鱗甲就長成了。
長勢飛快,就連他的脖子上也冒出了幾枚細小的鱗片。
隻是不仔細看的話,很難看清。
而袍子又是高領的,硬挺的布料将那塊被鱗片覆蓋住的皮膚完全擋住了。
唯一一點發現的機會被抹去了,沒有一個人發現他身上的變化。
包括現在的,他自己。
賀清整個人渾渾噩噩的,甚至感覺自己都不再是自己了。
大腦裡,兩種截然不同的記憶正在互相攻讦着,争奪着最終的主導權!
記憶中,兩種面孔的顧流交替出現,冷漠的面孔與溫情的面孔,卻都是同一張臉,這讓他倍感錯亂。
然而這種狀态并沒有持續多久。
很快,那個更強大的記憶迅速地将另一個吞噬了下去。
賀清睜開眼睛,金色的眼瞳倏地亮起了一瞬,随後就被暗紫色完全吞沒了。
看見賀清平靜點了,顧流咽了咽口水,仰起頭緊張地問:“你……你怎麼了?現在感覺好點了嗎?想、想吃些什麼嗎?”
顧流很明顯看見,賀清的眼睛變成了紫色,但是看他現在這幅不穩定的樣子,又根本不敢去問。
生怕一個弄不好,又刺激到他,他又給上他自己狠狠一拳。
或者,自己一個不注意,也許會又把那詛咒給勾起來了。
龍心隻能許上一次願望了,他可千萬不能再出事!
一行人從原本龍心寄生的房間走出來。
每個人的臉上都寫着不同的情緒。
巨龍有點疲憊。
他知道,或許,這隻是一個開端。
這麼多年,盡管他已經對厄運的降臨習以為常了,也知道自己是勸不了、勸不動顧流的。
……可是,每當這種時候到來,他還是難以平靜,難以接受注定的命運。
所以,這條龐大的龍要去安靜的地方打個盹,好好睡上一覺。
也許等醒來後,這座地下的城市又将空空蕩蕩,隻留下自己一個活物。
沒關系,這種事,自己已經很習慣了。
而顧流呢,他則半步都不敢離開賀清!
太奇怪了,哥們現在真的是太奇怪了!
顧流恨不得捧在手裡給他愛的供養,簡直含在嘴裡都怕他化了!
雖然,按照體型來看,他本人更可能是被含的那個。
幾天過去,倒也相安無事。
顧流心裡那條緊繃的弦稍稍放松了些許。
隻是,每當他覺得不會有什麼事的時候,對上哥們兒那雙紫色的眼睛,那些不安的情緒又會卷土重來。
這雙眼睛到底是什麼毛病啊?!
紅眼病是急性結膜炎,眼睛變白是白内障,眼球變青灰色是青光眼……
沒聽過眼球怎樣會變紫啊?
顧流疑心是血管破裂造成的。
畢竟,之前賀清給了他自己一拳。
力氣很大,聲音也很大,聽得人牙酸皺眉。
顧流毫不懷疑,這拳要是打在普通人腦袋上,效果一定會像空條承太郎一拳幹碎Dio頭蓋骨!
小心觀察了幾天,賀清沒什麼事。
隻是人依舊怪怪的,眼睛也還是那個顔色,根本沒有變回去。
那雙紫色的眼睛就這麼注視着自己,一直注視着自己……
顧流徹底放心了,瞎不了就沒事,瞎不了就沒事。
至于性格陰晴不定、怪怪的像變了一個人……
沒什麼關系,因為現實裡的賀清也這樣。
表面穩定,其實心裡陰晴不定的,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特别是上學的時候,上一秒還黏人,下一秒又冷臉,搞得顧流總是覺得他大姨夫是不是來了。
還是來得特别頻繁那種。
也隻有我才受得了他了。顧流想。
上學的時候,顧流也不懂,以為賀清不開心,需要獨處的時間。
畢竟自己每次問他為什麼不高興,也問不出來個屁,顧流還以為他是不想看見自己。
于是,顧流總是在這種時候走開,把時間和空間都空出來,讓他自己消化。
後來上大學、上班之後,兩人住在一起,顧流才明白這種時候還是陪着哥們比較好。
可以不說話,但是最好陪着,哪怕是坐在他旁邊打遊戲、噴人都行。
反正就,他特别擰巴。
擰巴到冷着臉去做飯,擰巴到冷着臉喊顧流出來吃飯。
直到他氣消了,顧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生什麼氣。
吾日三省吾身,顧流一步步排雷。
今天自己和公司裡的小姐姐搭話了嗎?沒有。
今天自己下班之前和男同事約飯了嗎?沒有。
……诶嘛,别說,這菜還挺好吃!
哥們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那他為什麼又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