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先生，請問您對我們的工廠，還有什麼疑問嗎？”

這個中年男人是廠裡的負責人，正微笑着向團隊領頭者詢問。

顧流面不改色，随口翻譯了負責人的話。

然後轉頭，看了一眼自己雇來的群衆演員。

那演員也很上道，臉上浮現出了高深莫測的表情。

演員的口中說出了幾個詞。

但是根據表情來看，負責人根本無法看懂這是贊許還是不滿。

粗粗一聽，負責人還覺得自己是聽得懂這些話的。

畢竟自己也是和英國佬打過交道的！

可是仔細一聽，又覺得這些從那外國人口中吐出來的詞，非常模糊了。

顧流扶了扶自己的大黑框眼鏡，微微一笑。

“張先生，施耐德先生說，他對恢宏鞋業産品的生産線很滿意。隻不過合作的事項還得再考慮一下，我們過幾天才能給您答複。”

話音剛落，顧流身後的演員上前一步。

這個演員扮演的是“秘書”的職位，他給張總遞出了一張名片。

嘴裡叽裡咕噜地吐出了一串話。

顧流翻譯道：“這是名片，過幾天我們公司會給您答複的。”

張總接了名片，粗粗一看，上面的花體字搞得他頭暈。

幸好邊上的英文還算是認識。

不是說德國人都很嚴謹嗎？

這鬼佬真是的，高傲到眼睛長頭頂上了！

到中國來考察，居然都不印帶有中文字的名片！

張總有點心慌，更心虛。

但是他擡頭看了看浩浩蕩蕩離開的人群，看見他們齊全的設備，又覺得這事還算妥當。

鬼佬傲一點怎麼了？

好騙啊！要不怎麼說白皮豬智商低呢！

見衆人離開，張總的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了不屑的微笑。

而這時，顧流扶了扶眼鏡，似乎不經意地轉頭一看。

張總一下子就和那雙黑漆漆的眼睛對上了！

他不自覺咽了咽一口口水，心裡毛毛的。

如果隻是身為一個翻譯來說，這個年輕人似乎有點過于清秀了。

但是，他表現出來的也沒什麼異常……

衆人陸續上了輛車，顧流跟别人一起擠在後座。

租來的奧迪A8緩緩駛出了工廠大門。

在小道上拐了一個彎之後，顧流道：“停下。”

路邊有一個西瓜攤，顧流率領着幾個德國留學生，蹲在地上誇誇誇地炫起了西瓜。

這些學生都是大學城裡請過來演戲的。

也幸好，大家都容易秃，二十多歲扮演起四五十的人來，輕輕松松。

至于德語，那顧流當然是不會的。

他隻是突擊了幾天，學習了一下德語生活高頻詞的發音。

幾個人蹲在路邊的西瓜攤，非常顯眼。

這條小路通往一條大路。

幾人蹲在地上吃西瓜時，可以看到路口有許多卡車呼嘯而過。

秃頭大學生們一邊吃西瓜，一邊數着路過的車輛。

反正今天的費用顧流全包了，随便吃。

顧流聽着大家數車，順口跟攤主攀談。

“老闆，這條小路經常有客戶嗎？”

老闆道：“這路不經常來人，我在這裡沒蹲幾天，明天就要換地方了。”

顧流道：“诶！你這西瓜可真甜，還是無籽的。”

可以買點帶回去給賀清和奶奶。

“那是，不過，”老闆小心翼翼詢問，“你和這些外國人……到這裡來是幹嘛的呢？”

顧流扶了一下大黑框眼鏡，繼續面不改色地編瞎話。

“哦，我是個翻譯，我們公司是個外企，想和恢宏鞋業合作來着，今天來考察考察。”

老闆看了看周圍，湊近了輕聲對顧流道：“這鞋廠不行！我在這裡呆了三天，開進這鞋廠的卡車，三輛都沒有！”

顧流垂下眼睫，狠狠吃了一口瓜才吭聲：“嘶，那不就是一個騙子公司嗎？”

“對呀！坑錢的！”

老闆把巨大的電風扇掰過來吹，還用蒲扇扇了扇風。

“我看你面善才跟你講的！你可别說我說的！我明天就換地方了！”

顧流笑道：“老闆，幸好有你，不然我身後這些老闆就要吃虧了。”

戴着黑框眼鏡的年輕人站起身來，擦了擦手。

“我多買點西瓜帶走，老闆，再給便宜點兒呗。”

*

“小賀總，我回來了！”

一打開門，顧流就迫不及待地招呼着賀清。

“我今天買了西瓜，你來嘗嘗呗！很大一個，可甜！”

今天明明是雙休日，顧流不用上班。

可是從早上開始，賀清幾乎一整天都沒見到顧流！

“你今天去哪裡了，我一整天都沒見到你。”

語氣酸酸的，比白醋拖地的味道還要濃郁。

但是顧流心裡裝着事兒，他根本就沒發現賀清渾身的酸氣。

顧流抱着西瓜去廚房清洗。

在嘩啦啦的水聲裡，傳來了他遙遠的回音。

“我有個遠方表妹要上大學了，我今天是順路幫她考察考察，她選的那個大學宿舍怎麼樣。”

瞎話照例是張口就來。

賀清思考了一下，如果這個“表妹”是“表弟”就好了。

以後自己可以給顧流的表弟提供不少方便。

但是是小姑娘的話，這就有點不太合适，過于尴尬了……

等等！賀清眼前一亮：自己不也是有個侄女嗎？

雖然這個侄女挺叛逆的，但好歹也算是個人。

如果自己多牽牽線的話，讓顧流表妹和自己侄女成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