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傘遮不了全身,腿上淋濕了許多。
褲子濕淋淋地貼在小腿和腳踝上,冷冰冰濕漉漉的。
賀清遠遠地望去,顧流就站在車站裡,全身上下幹幹淨淨的,非常顯眼。
他穿着一件薄薄的毛衣,抱着一本厚厚的書,正在微笑地看着自己。
賀清逐漸放慢了腳步,他突然生出了些自慚形穢之心。
賀清還沒走到車站裡,顧流就高高興興地頂着雨,鑽到了傘下面。
突然貼近的人身上,散發着些許油墨味道的香氣。
賀清身上一僵,握着傘的手更用力了。
想開了的顧流也不拘束了,直接貼在賀清身邊。
“你離我這麼遠幹什麼?靠近一點,别淋濕感冒了。”
賀清心裡本就有鬼,簡直不敢直視顧流。
還有這些天顧流不冷不熱的态度,都讓賀清懷疑,顧流已經發現了自己的想法是何等肮髒卑劣。
可是顧流什麼都沒有做,什麼也都沒有說……
難道說,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曆全都是一場夢?
盡管這把傘并不小了,但是兩個大男人擠在一起,還是挺局促的。
顧流貼得更緊了,賀清也就更想遠離了。
他還覺得哥們身上暖烘烘的呢,其實是頭頂已經快冒煙了。
直到走到宿舍樓下,顧流一看,賀清的大半邊身子都在傘外面了,淋着雨也沒知覺似的。
現在走了一路,已經是全濕了。
他随口開着玩笑:“你都來給我送傘了,結果隻帶着一把嗎?”
聽見這句話,賀清的臉一下子紅透了。
顧流心中警鈴大作:“我們快回去!你要感冒了!”
果然,到宿舍還沒過幾小時,賀清就開始發燒了。
顧流這具身體也曾經是藥罐子,宿舍裡有足量的藥物。
再加上以前照顧的經驗,他很快就給賀清測了體溫、倒了熱水、拿了藥。
收拾東西的時候,顧流看見了那個和尚送的手串,不經意問:“你沒戴在身上嗎?”
賀清頭上頂着塊降溫毛巾,含含糊糊道:“戴那個幹什麼?我不喜歡。”
顧流輕車熟路地把手串放在了賀清的枕頭底下。
“不戴的話,就放得近一些吧,保個平安。”
現在的賀清,看起來真的很虛弱呢。
顧流坐在床邊,托着下巴看賀清,不時地用紙巾給他擦汗。
“啊,你果然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呢。”
和小時候一樣,身體弱得很。
動不動就生病受傷,一點都不讓人放心。
賀清燒得有些迷糊了,他掙紮着不想讓顧流靠近,怕自己傳染給顧流。
可是現在他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渾身軟綿綿的。
顧流雖然擔心,但是心裡忍不住懷念起這個樣子的賀清來。
以前……他們兩個多好啊。
聽見顧流這句話,賀清一愣:“小時候一樣?”
顧流意識到自己露餡了,笑一笑,裝作什麼都沒說。
賀清沒繼續問下去,果然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顧流想起來了,每次自己有那種感覺,賀清總是會出一些狀況。
狀況或大或小,要不就是生病,要不就是傷到哪裡。
不過他也沒有多想,畢竟賀清從小體質就更脆弱一點。
特别是離開了自己,隻要自己一不在,他就容易闖出點禍來。
畢竟,哪有人會主動把自己搞傷的呢?
要怪的話,就怪那截長長的樓梯。
要怪就怪這場梧桐雨吧!
沒過幾天,賀清的病就好了,隻是眼下仍有點青黑的樣子。
這幾天賀清生病了,顧流沒少照顧他,就差把飯喂賀清嘴裡了。
可是,顧流手上的活也一點都沒少幹。
他同時推進兩人的進度,一點都不含糊。
隻是因為沒休息好,他臉上的黑眼圈又重了一點。
以前是白馬王子,現在快變成熊貓王子了。
終于,賀清的病好了。
終于,顧流等來了事情的尾聲。
賀清端着一杯牛奶,道:“對不起,都怪我生病了,害得你做這麼多工作,我還得你照顧……你這幾天太累了,對不起。”
“不,這不怪你。人哪兒有不生病的……”
賀清試圖将牛奶塞到顧流的手裡:“喝下這杯牛奶,然後,去睡個好覺吧。”
顧流看了看賀清,又看了看他手上的那杯牛奶。
最終狠狠咬了咬牙!
哥們給的東西,就算是老鼠藥,那也得吃啊!
他猛喝了一口,一口就下去了大半杯!
也許是心理作用,牛奶一下肚,顧流就感覺整個世界有點搖搖晃晃的了。
一下就被放倒了!
賀清眼疾手快地接過下了料的半杯牛奶,小心翼翼将顧流放在床上。
半杯牛奶貼在顧流的耳畔,液體溫熱,黏稠又白皙。
而顧流,此刻已經神志不清了。
他雙眼微微睜着,一副已經失去了意識的模樣。
賀清看着這個樣子的顧流,不由得覺得口幹舌燥。
現在的他,能夠任由自己為所欲為了。
賀清伸出手,卻隻是碰了碰顧流的睫毛。
顧流乖順極了,一動不動,就像個精緻人偶一樣躺在床上。
賀清聲音嘶啞地開口:“别那麼累了,今天晚上,就做個好夢吧。”
說完,就轉身坐到電腦前,開始跑代碼。
我靠!我靠!我靠!
他隻是想讓我好好睡覺嗎?
顧流沒完全睡着,全靠意志力撐着。
現在知道自己的貞潔保住了,他的意志力一下子全瓦解了。
人一放松下來,昏昏沉沉的,顧流眼前都是賀清的重影。
他的心髒突突地跳,又很快地趨于平緩。
不是,哥們?
有必要這麼卷嗎?
意識到也許兩人的關系真的走在正常的道路上,顧流像一條完全曬飽了陽光的被子,一下子放松了下來。
下一秒,他就真的昏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