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救護車的秦梓林,拿着塊厚紗布按住傷口,神情恍惚地注視着急救現場,那位重傷的小夥子已完沒了意識。
到達醫院,對比其他被擡進去的傷員,秦梓林覺得自己異常幸運,也确實如此,他的槍傷算不上真正意義的中槍,子彈穿過棉衣,貼着他的胳膊穿出,并“咬掉”一塊乒乓球大小的血肉,依稀可以看到裡面白色的骨頭。
急診的麻醉藥都用給了重傷員,清洗傷口的疼他還忍得住,但在醫生縫合傷口時,秦梓林疼暈過去。
再醒來已是半夜,兩位同事守在他的病床邊。
“追上了嗎?”秦梓林的第一句話。
“沒,那兩個搶了自行車逃掉了。”當過兵的同事也沒見過街道上的槍戰,罪犯極其嚣張兇殘,完全不顧及周圍群衆的安全,不人擋殺人,神擋殺神。
與聞聲趕來的派出所民警激烈交火,利用街道地形,躲車逃竄。
“他們至少兩把槍。”
另一個同事将手中的報紙,展開在秦梓林眼前,頭版頭條《東北‘二王’殺人案,再背五條人命》。
!
是他們!
又是他們!
曾在沈市大年夜因入室盜竊,犯下槍殺四人、傷一人的東北王氏兄弟竟逃竄到這裡,再次作案。
由于當時媒體報道并不詳盡,加之那時無業青年多,社會亂,黑惡勢力三天兩頭搞事情,刑事案件頻發,東北民衆壓根沒當回事,都以為肯定能抓住二王。
直到幾天後,東北二王又登上新聞,他們在逃竄的列車上,開槍打傷列車乘警;打死冶金機械廠的廠員張某,大家才感到後怕,“東北悍匪”也是從那時傳開的。
萬萬沒想到,竟讓出差到河北的三人,撞上再次行兇的他們。
遠在上海的沈柔嬌與周淮樾是在第二天看到的報道,電話聯系秦梓林所在的賓館,被告知幾人都不在。
任誰都不會多想,沈柔嬌留言,讓外出的他們回到賓館後聯系上海大酒店。
三天後,沈柔嬌才接到秦梓林打來的電話。
“你們暫停河北的業務,離開那裡。”不是商量的口氣。
“咋了?”秦梓林胳膊的傷口,每動一下都是鑽心的疼,卻沒打算告訴沈柔嬌,他害怕大家為他擔心。
“不安全,新聞上的槍戰報道好吓人。梓林,業務什麼時候都可以做,别冒不值得的風險。”沈柔嬌着實擔心兩個殺人犯繼續窩藏在河北,再次行兇,“明天你們返回雲滇,百泉藥交會向三花發出邀請,需要你處理參會事宜。”
百泉藥交會,與兩年一次的章樹藥交會齊名,每年下半年在中原舉辦,會期時間比章樹長,十來天。
與第一次主動參加不同,三花能被邀請參會,代表不論是知名度還是銷量,三花藥業已實現了巨大的突破。
一語點醒秦梓林,他還有弟弟要照顧,人不可能一再走運,他不能将小瞎子丢給沈家人,“行,我們回去。”
架着受傷的胳膊,秦梓林出發前,去醫院探望了那位從鬼門關撈回來的小夥子,他的狀況仍舊不大好。
子彈射進腹部,造成大血管受損,大量失血。整個手術進行了六小時,才挽救回他的生命,人卻仍陷入昏迷中。
他的病床邊,一位瓜子臉的姑娘哭着向秦梓林傾訴:“那天,是我們領結婚證的日子。我左等右等,等不到他,着急地罵了句磨叽死他,結果真咒死了他。都怪我,都怪我。”
她的肩微微顫抖,雙手捂着眼睛們指縫間不斷有淚水湧出,止不住地嗚咽,神情無助又哀戚。
明天與意外,誰都不知道哪一個會先到。
如同高高興興上班去的秦父,卻沒平平安安回家來。猝不及防的再見與毫不留情的散場,從來就沒道理,人生無常,世事難料。
秦梓林将手中的兩瓶罐頭,放在櫃子上安慰道:“别這麼想,跟你沒關系,是壞人太冷血。要相信,他會好起來的。”
走出醫院,天空灰蒙蒙的,沉甸甸地墜在視野裡,風有氣無力地晃動着枝頭的樹葉,很像秦梓林出獄那天,但此刻,他的心境全然不同。
活着,就有希望。
他從沒感覺這麼好過,是由内到外的新生,他真得是全新的秦梓林。
有想幹的事業,有想守護的人,有能描述的未來,他發現活着真好。
帶兩位同事返回雲滇時,丢掉盲杖的弟弟小心翼翼地朝他走來。秦梓林站在原地,耐心地等着小瞎子一步又一步地靠近,那種震撼生出的力量,讓他心底繁花怒放。
于此同時的上海,沈柔嬌發現京城那套推廣方案在上海根本行不通。
一來:出租車主要是三輪摩托“小烏龜”,無法安裝燈箱;二來:僅有的三座過街天橋,還分屬于三個不同的部門,協調起來非常複雜。
但,向來“賊不走空”的沈柔嬌并沒有放棄,堅信條條大路通羅馬,此處行不通,别處路路通的她,在市區的一個路口,被眼前的戶外廣告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