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不願讓他見沈柔嬌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即使張慶傑被逼到退到台階下,仍依然保持着笑臉,“是王莉,電影不是上映了嘛,今天有個活動,她邀請柔嬌去參加,挺有意思的。”
“現在?八點多。”是質疑的反問。
“活動十點開始,位置遠,所以要早點過去。”為增加可信度,張慶傑特意指了下停在巷子口的汽車。
“她不能去,你給王莉說一聲。”周淮樾随即轉身,卻被張慶傑拽住胳膊,他表情嚴肅,沒有一點笑意,“淮樾,我想跟小老闆說幾句話。講完就走,你放心。”
放心?
他哥明天辦婚禮,該是忙到不可開交的時刻,張慶傑竟還有閑心,大清早找到這裡來,編造一大套說辭,隻為講幾句。
任誰都看得出,這裡面有事。
“說,我轉告她。”周淮樾重重地甩開他的手,眼神已染上幾分怒意。
“淮樾,能不......”張慶傑滿臉的焦急煩悶,再次抓住周淮樾的胳膊。
此時,兩扇院門被陳桢桦從裡面打開,周初琢、沈柔嬌、王媽跟在她身後。
“是有什麼急事嗎?小夥子。”桢桦女士帶有壓迫感的目光,居高臨下地落在張慶傑臉上。
“阿姨好,叔叔好,”禮貌地連鞠兩躬後,張慶傑才指着沈柔嬌說道:“阿姨,找她說點事。您看行嗎?”
眼見周淮樾說不通,張慶傑隻能調轉方向問周母,要見的人已在眼前,周家斷沒有繼續攔着不讓見的道理。
伸手不打笑臉人,瞧着和顔悅色的張慶傑,陳桢桦側身看了眼旁邊的沈柔嬌,她跨過門檻,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對台階下的小夥子說,“進屋吧,别站門口。”
鄰裡街坊,最喜家長裡短、說三道四地嚼舌根,胡同口一輛軍用吉普車已夠顯眼,如若再打起來,還不知會傳成什麼樣。
周初琢幫腔道:“對,對。小夥子屋裡坐,進屋說。”
“淮樾,你跟陳姨、周叔先回屋,我就說兩句話。”張慶傑的面露難色,隻有沈柔嬌能看懂。
她原本也以為來人是張慶軍,但聽王媽說,敲門的人叫張慶傑,就什麼都明白了:他是來找他哥的,張慶軍沒回家。
在沈柔嬌邁出院門,與周淮樾擦肩而過時,一直沉默的他猛地攥住她的手,“别去。”他深深地看進她眼睛裡,帶着可憐巴巴的懇求,“别去。”
比起直接的顧長庚,周淮樾更敵視張慶軍,那個堅毅的軍人眼中,有刻進骨子裡的深情,而那個眼神在看向沈柔嬌時更甚。
尤其,從崔老闆那裡得知,械鬥村風波,是張慶軍與沈柔嬌一起解決的,他害怕過:這世間,若非頻繁交錯的牽絆太深,怎會有無緣無故的深情。
從械鬥村到疫情,張慶軍一直站在沈柔嬌的背後,守護她、幫助她、鼓勵她。火車站,她對他笑着流淚的那一幕,周淮樾嫉妒地快發瘋,張慶軍在她心裡種下顆種子,埋在很深的地方。
“就幾句話,說完咱們就去看紅葉。”她在他攥緊的手上,輕拍兩下,想抽開,卻被攥得更緊,他的眼神在說話:求你,别去。
她曾在他面前,丢下過他,去追張慶軍,當時的自己像隻被遺棄的小狗,心疼地快裂開,周淮樾不想再體會第二次。
“就兩句,你信我。”
“淮樾,”見兒子如此固執,陳桢桦知其中定有緣由,隻是眼前的小夥子态度雖着急,但眼眸坦蕩,不像是情敵,她勸道:“先處理事情。”
周淮樾松開手,目送她走到張慶傑身邊,兩人朝胡同口走出一截後,才停下來說話。
确實是幾句話的功夫,沈柔嬌緩緩擡起頭,微笑着望向他,隻這一眼,讓周淮樾後背發冷,上次也是這樣的目光,也是這樣的神色,等他追過去時,張慶傑已拉着沈柔嬌上了車。
汽車啟動,車窗搖下來,沈柔嬌難過地看着兩米外,不肯再上前的周淮樾,他眼裡的失望與悲傷快溢出來,“淮樾,對不起,等我回來,回來後再跟你解釋。”
他用冰冷無情地聲音,發狠地吼道,“下車,沈柔嬌,你,下車!”
下一秒,車子快速駛離。她沒敢再看傷心的周淮樾一眼,她終究是食言了,這一走,香山的紅葉定是要錯過的,他會生氣,發很大的脾氣,也可能不會原諒她……
但沈柔嬌必須去,她做不到眼睜睜看張慶軍自毀前途,他用命拼出的前程似錦,不該因為她停下來。
“沈柔嬌,你走了就别......”那兩個字,絞着周淮樾的心,即使心再痛,即使恨到快崩潰,即使紅了眼眶,他還是說不出口,他舍不得。
連放狠話,周淮樾也舍不得。
隻要她說了回來,隻要她還讓他等,他願意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