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星照看着少女的背影,忽而低眉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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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地中央篝火冉冉,還未靠近便可聽到人聲鼎沸,烤肉的香氣随輕煙傳來。
她今日的疲憊、煩躁、恐懼頓時一掃而空,反倒饑餓感被喚醒,腳下不自覺加快。
宴席上人已落座得差不多了,帝後坐在最前正中。
在其左下角坐着那明黃身影,他換了件簇新的衣袍,看得出來,他狠狠地欺負了她一通後心情很是不錯,神色明快燦亮。
而另一側坐的是謝遙苓,在她身側還留着一個空位。
祝雲時匆忙上前,“皇伯伯、皇嬸嬸安好,姌姌來遲了。”
見她到來,歡聲笑語停了一瞬。
祝雲時餘光瞥到衆人的目光都若有若無地飄到了謝星照那兒去。
不僅和惱人謝星照綁定在一處,還要等到回京後才能退婚,她頓時嘗到了打落牙齒和血吞的苦澀。
“快坐吧姌姌。”
帝後笑得慈祥,任誰都能看出來他們今日是發自心底的欣喜。
“是。”
祝雲時強撐着扯了扯嘴角行禮,好令自己臉色不至于如那地獄怨鬼一般。
她剛落座,便見皇後面色擔憂地關心道:“姌姌今日可受苦了,這些日子可得好生将養着,莫落下了什麼病根。”
皇帝也附和道:“對,姌姌,回京後朕讓禦醫再給你仔細瞧瞧。”
說罷臉色染上幾分怒氣,喚了幾個人的名字,顯露出帝王的威嚴壓迫:“爾等盡心協助太子調查今日之事,必定要給朕查個水落石出,不得有誤!”
被皇帝點了名的那幾個大臣立刻起身正色行禮,“臣必定竭盡所能。”
祝雲時視線掃過席間衆人,今日那猛虎來得蹊跷,相隔不近卻緊追着她同謝星照,謝星照是太子,莫不是有人想要暗害他?
而且,她怎麼感覺有道陰鸷怨恨的目光一直盯着她?冰涼得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讓她不寒而栗。
但席間衆人神色皆是嚴肅,看不出有什麼異樣。
這時,皇後突然轉了話頭,怪罪起謝星照來:“阿照,姌姌先前不是在你的帳子裡嗎,你怎麼讓姌姌一個人過來了,若再出了什麼事可怎麼是好?”
祝雲時心口狠狠一跳。
這話顯得他們二人頗為親密,衆人的目光瞬間射了過來,面色或是震驚或是恍然,逡巡在她和謝星照之間的目光極為暧昧,就連她身側的謝遙苓也掩不住震撼地看她。
她忙道:“不是不是,皇嬸嬸……”
她剛開了個頭想要解釋,就被一道宏亮的聲音蓋過了——
“兒臣知錯。”
祝雲時感覺自己要喘不上氣了,完了完了,這下他們肯定更誤會她同謝星照有什麼了!
她強撐着維持臉上的笑,試圖再度開口,“皇嬸嬸,我和殿下隻是……”
“姌姌你不必幫他說話,我知道你懂事。”
沒想到皇後絲毫不給她開口的機會,又對着謝星照繼續道:“阿照,你同姌姌今日都受了苦,但姌姌馬上就要與你成婚了,這些日子就由你照看她的傷吧,可千萬别出什麼岔子。”
祝雲時急得冒汗,覺得現在自己臉上的笑一定難看極了。她不是要幫謝星照說話啊,她怎麼會幫謝星照說話?皇嬸嬸竟誤會到這個地步了。
不過——就以謝星照那毫無同情心的性子,定然是會拒絕的。
她心稍微定了定,滿帶期盼地看向謝星照。
而這情形落在衆人眼中就變了意味——
有人歎道:“郡主現在真是毫不遮掩了啊。”
“人家現在是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妻,有何可遮掩的?”
有貴女不屑道:“從前還真沒看出她這麼能裝,裝那麼久不累啊?”
“若菡你可小聲點吧,人家現在是太子妃。”
而謝星照神情柔和,看上去很是穩重體貼,順從地應下了:“是,母後。”
祝雲時:?
似是察覺到她的目光,他轉目望了過來,神色露出幾分自得來。
祝雲時立即反應過來,他是故意的!
她憤怒地瞪着他,惡狠狠地用眼神質問:你幹嘛不拒絕?
那人噙着笑挑了挑眉,回應:為什麼要拒絕?
祝雲時被他這耀武揚威的樣子激得更生氣了,謝星照此人真是頑劣不堪,恨不得抓住每一個機會狠狠欺負她。
帝後見兩個孩子一來一回地眉目傳情,更是喜笑顔開。
皇帝笑道:“朕和你母後先前還擔心你們呢,現在看到你們感情如此和睦,一切水到渠成,也算是落下了心口的大石了。”
皇後也附和道:“陛下,妾身之前就說兩個孩子遲早有一天會開竅的,您瞧,現在兩個孩子都長大懂事了,妾身沒說錯吧?”
皇帝笑着點頭。
皇後又轉頭看向祝雲時,故作嗔怪道:“不過姌姌,你可瞞得我們夠久的,本該讓你自罰一杯的,但你今日受了傷就暫且放過你了,隻是以後可不許瞞着皇伯伯嬸嬸了,害我們為你們擔心這麼久。”
皇帝滿臉喜色地舉起酒盞,“來,同朕飲一杯!”
衆人見狀忙跟着舉杯,“謝陛下賜酒!”
祝雲時在這一聲接一聲的對話中絲毫插不上話,急得欲哭無淚。
事情怎就在半天内突然發展成了所有人都認為她同謝星照兩情甚笃啊?
不行,她一定要将此事說清楚!
她一點兒也不喜歡謝星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