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關上,季斯晏轉動椅子起身,目光望向遠處,靜谧的湖面。
這天對他來說,并不是什麼值得慶祝的日子。
某種意義上,更像是和家族決裂的紀念。
透明的落地玻璃前,浮現出另一張臉。
也就是因為此,他才遲遲沒有回到莊園。
季斯晏指間夾着雪茄,另一隻手,拿起銀質打火機,扣動開關點燃。
猩紅的火焰,映在男人深邃的眼眸,忽明忽暗。
香氣順勢鑽入鼻間,不知怎麼,突然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抽完一根,便沒再繼續。
隻是坐回到位置上,掏出手機,點開存下的手語教學視頻。
先前的那段,很基礎。
他就看了一遍,已經了然于心。
莫名其妙地,就有了興趣,想要繼續探究。
也不知道,到底是對手語這件事情,還是對那個女孩。
往深了學,就不再像基礎的那麼簡單。
有時候,還需要跟着,用手比劃。
但學着學着,卻蹦出個來電。
屏幕上的名字,讓季斯晏眉心微擰。
還是耐着性子接過,冷漠地說了聲,“喂。”
唐聞安不懷好意地笑了下,直截了當地問,“怎麼樣?你的小貓,回去有沒有什麼表示呀?”
回想起昨晚在醫院,他那番揶揄的話,季斯晏眉頭皺得更深。
尤其是,那聲稱呼,怎麼聽怎麼不對勁。
所以對這個話題,他并沒有回答。
反倒是故意裝作正經,提醒道,“以後,别和她說這些。”
對面噗嗤一聲,沒忍住笑了出來,“我沒記錯的話,你和我一樣,今年二十八,那四舍五入,也差不多三十了,人家年紀多小,叫你聲叔叔,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朋友多年,唐聞安自然知道分寸。
所以适可而止,轉移話題道,“不開玩笑了啊,我打電話來,可是要說正事的。”
說着還故意歎了口氣,才繼續,“為了你季先生,我費盡心思,到處打聽,終于啊,找到一個有經驗的醫生,說是曾經專門研究過應激性失語,也有過治愈的病例,想不想見見?”
季斯晏眸底劃過微光,仔細詢問,“多嗎?”
唐聞安聲音不像是之前那般肯定,遲疑着回答,“說實話,不多,這麼多年,也就一例……”
耳邊頃刻間,回響起醫生做出的解釋。
“許小姐這種症狀,屬于應激性失語,多半是因為,曾經遭受過什麼驚吓,造成了無法磨滅的陰影,所以并不容易治好。”
他頓了頓,沒回答,到底要不要見見。
隻是短暫沉默過後,丢下一句“再說吧”,便挂斷了電話。
許歲傾陪Erin買完衣服,就去了最喜歡的甜品店。
她點了份開心果提拉米蘇,拿勺子舀進嘴裡的時候,彎起的眼角,都是笑。
Erin看這副模樣,不由得感慨,“歲歲,其實我還挺羨慕你的。”
許歲傾瞪大眼睛,疑惑地眨了眨。
要說被人羨慕,實在是談不上。
光是不能說話這一點,就足夠遺憾。
聽見Erin的解釋,許歲傾卻突然就有了靈感。
“因為你長得漂亮,穿什麼都好看,尤其是,畫畫還那麼有天賦呀。”
她思來想去,就是不知道,要送季斯晏什麼好。
倒不如,親手畫幅畫給他。
吃完甜點,和Erin告别後分開。
許歲傾直接去旁邊書店,買了最好的素描本子和筆。
她沒放進背包,反倒是小心翼翼地,抱在了懷裡。
給雲姨發了條短信,說已經吃完飯,就要回去了。
然後走到路邊,安靜地等車。
身穿淺藍色牛仔褲的少女,雙腿筆直纖細,露出精緻的腳踝。
她懷抱紙和筆,低垂着眼睛,有些愣神地發呆。
坐在勞斯萊斯幻影後座,男人仰靠在椅背,随意擡眼,視線便定格在了這副畫面。
季斯晏随即吩咐司機,把車子停靠在許歲傾身邊。
直到車窗落下,她才察覺不對,擡起了臉。
澄澈的眸子裡,盡數被驚喜覆蓋。
沒想到,竟然能在這裡遇見。
季斯晏看她茫然模樣,唇角勾了勾,語調不自覺變得輕緩,“上車吧。”
司機拉開後座另一側車門,讓許歲傾坐了進去。
但轉念間,想起自己剛要籌謀,都還沒開始的生日禮物。
許歲傾雙手緊了緊,極力降低存在感。
季斯晏似乎有些疲憊,俊朗的眉眼間,是掩藏不住的倦怠感。
他閉眼小憩,側臉如精心雕刻般。
許歲傾偷偷瞥過去,仔細觀察,每一處輪廓。
害怕被發現,隻過了幾秒,又怯怯地收回視線。
如此循環,終于在腦子裡畫好初稿。
原以為,并沒有察覺的季斯晏,卻漸漸地睜開了眼。
他偏過頭,饒有興緻地問道,“我臉上,是有什麼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