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她出門前,季斯晏就吩咐過雲姨,不用特意等候。
這會兒天色徹底落幕,橘黃也變成了幽靜的黑。
莊園的客廳寬闊,就連這句問話,仿佛都帶着回音。
許歲傾回頭,聽見之後,表情瞬間凝滞。
她緊咬着唇,眉頭深鎖,像在仔細地考慮。
那副不自在的樣子,全映入了季斯晏深邃的眸子裡。
倒更像是,在思索着,該如何拒絕。
畢竟有些答案,在被問出的那一刻,就已經明了。
他站在客廳中央,看着台階上呆呆愣愣的人,聲音平靜地解釋。
“今天去檢查,醫生說你是應激性失語,如果積極治療,應該可以恢複說話的能力。”
說着又突然想到,也許沒有回應,不過是因為,身邊沒有紙和筆而已。
季斯晏往前,靠近後,隔了一個人的距離。
語氣裡,甚至帶着些不自知的溫柔,繼續提醒,“要是想學說話,你點頭就是,要是不……”
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許歲傾動作緩慢地,搖了搖頭。
随後伸出右手,輕輕地直着握成拳,拇指彎曲兩下。
再用五指撮合,指尖在前額按了下,向下移着張開。
男人俊朗的眉眼間,攏起明顯的不解。
動作沒看懂,但搖頭的意思,他怎麼可能不明白呢?
許歲傾臉上浮起不安,像是犯了錯的孩子,低着頭,不敢再對視。
惶恐無措的模樣,和那天在酒店後巷被發現時,如出一轍。
季斯晏到底沒再說什麼,隻是擡手,對着她示意,“沒事了,去休息吧。”
目睹那道纖瘦的身影上樓,走到最靠邊的客房,推開門進去。
微弱的關門聲之後,才黯然地扯了扯唇角。
第二天早晨,在莊園外的湖邊跑步時,腦子裡總是時不時地,跳出昨晚那兩個手勢。
清澈的湖面上,有翠鳥飛過,發出歡快的叫聲。
原本的安甯,頃刻間被擾起紛繁思緒。
他幹脆停下來,掏出手機開始查詢。
找到一段視頻,是關于手語中,常用語的科普教學。
季斯晏駐足,迎着初晨的微風,開始觀看。
第一個手勢就在開篇不久,是謝謝的意思。
但第二個,看了好久都還沒有出現。
終于,在耐心地凝視到,第十四分三十七秒時,得出了答案。
那樣的動作,是習慣了的意思。
跑完步回了莊園,照例去二樓卧室洗澡。
換好西裝下樓,正撞見許歲傾端着盤子,從廚房裡面走了出來。
上面放着的,是簡單的三明治。
他徑自走到餐桌旁邊坐下,拿起準備好的報紙,随意翻看。
許歲傾放好盤子,又去了趟廚房,雙手捧着牛奶杯,走到季斯晏另一側。
男人視線不經意間掃過,瞥見手背處,紅了一大片。
因為皮膚太白,色差就更加鮮明。
但季斯晏隻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等用完早餐,被雲姨送着出門時。
站在噴泉廣場,映着随陽光跳動的小小水柱,淡然地朝身後吩咐,“告訴她,不需要做這些事。”
這個她指的是誰,雲姨自然馬上就明白過來。
像是意料之中,趕緊笑着應了聲。
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從莊園所在的都柏林山區駛離,開往位于奧康奈爾大街的辦公區。
途中,卻被一排整齊的黑色車子,攔住去路。
司機被迫刹車,不明情況,忐忑地看向後座的男人。
季斯晏唇角微勾,手指輕敲椅面,神色自若。
對面最中間的,是輛二手邁巴赫,中年男人從裡面緩緩走出。
站到幻影後座窗前,弓着背叫了聲,“季先生。”
車窗緩緩下落,映出男人矜貴冷漠的側臉,絲毫不為所動。
誰知,窗外的人,撲通一下就跪到了地上。
邊磕着頭邊大聲求饒,“季先生,這次是我不對,瞞着您和外面交易,您大人有大量,那批貨,我要是再交不出來,怕是隻有去……”
後面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聽見身後嘭地巨響聲。
接連着好多下,邁巴赫被撞得不斷往前沖。
車子的尾部,早就破碎不堪,還在被用力撞着。
直到騰出縫隙,讓機車順勢開過,停在了中年男人身側。
程牧取下頭盔,沒看跪着的人,恭敬地對着車裡解釋,“對不起季先生,我來晚了。”
季斯晏終于轉過頭,睥睨一眼,語氣淡漠,“剛好,你教教沈總,什麼才是求人該有的态度。”
堵住去路的黑色車子前,頃刻間站滿了随之而來的手下。
他收回視線,擡手吩咐司機調頭。
換了條路,繞了大半個都柏林,才到達辦公大樓。
三面環繞的落地玻璃,俯瞰整座城市,最繁華的街景。
空間很大,隻有冷色調的黑白灰,物品擺放得井然有序。
沒過多會兒,程牧站在外面,輕輕地敲了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