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時候,唐聞安的目光,就沒離開過那張俊朗的臉。
但季斯晏不為所動,甚至像是,根本沒有聽見。
他越說越起勁,诶了一聲,話鋒陡然轉變。
“這女孩你從哪兒找到的?看着年紀小,人倒是不簡單呐,竟然能想到這招,把自己……”
最後幾個字還沒有落地,就看見男人擡起深邃的眼眸。
淩冽的視線裡,帶着幾分隐隐的不悅。
季斯晏嗓音低沉,倏然打斷着反問,“說完了嗎?”
這樣的反應,屬實是在唐聞安意料之外。
可畢竟多年好友,自然清楚,該什麼時候見好就收。
他故作不滿地啧了聲,随後邊站起來,邊哼道,“完了。”
轉身離開之前,唐聞安潇灑地擡了擡手,丢下一句“沒意思”。
目睹逐漸遠去的身影,季斯晏再度低下頭,目光落在桌上的文件。
但不知怎麼,一排排黑色字體,像是在跳躍。
他閉上眼,神色間略顯不耐地,擡手捏了捏眉心。
再睜開後,眸底已然恢複清明。
書房的位置,距離邊上的客房,就隔了一間,并不算遠。
除去夜裡的風聲,透過窗戶縫隙,從外面傳了進來,就再沒有其他。
半夜,許歲傾又一次,從噩夢中驚醒過來。
光潔飽滿的額頭,覆着細細密密的汗。
在淡淡的月光籠罩下,被映得發亮。
身上的棉質睡裙,已經被汗徹底浸濕,黏黏的,并不舒服。
她眨了眨眼睛,盯着白色的天花闆,神情恍惚地,發了會兒呆。
過了片刻,才用手肘撐在身後,慢慢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從中午到現在,意識模糊,頭腦也是昏昏沉沉的。
不知道是不是睡了太久,掀開被子起身的時候,甚至都有些踉跄,差點沒能站穩。
許歲傾撫着胸口,強自緩了緩,才擡起腳,往浴室的方向走。
夜裡風大,空氣中裹挾着厚重的濕氣。
她沒穿拖鞋,光腳踩在冰冷的地闆上。
邊走邊蹙起眉頭,咬着牙忍耐。
害怕發出動靜,許歲傾特意踮起腳,屏着呼吸。
走到浴室門口,輕輕地把門拉開。
瓷磚接觸本就細嫩的皮膚,鑽心的寒意,從腳底侵襲至全身。
睡裙被垮下,堆疊到微微發抖的腳邊。
她關上門,白皙的小腿抵着浴缸旁,扭動冷水開關。
把花灑取下,擡起手,從頭頂往下澆的時候。
剛淋到腳背,許歲傾應激似地身體僵直,把腳縮了回去。
明明上午那陣,還不覺得多冷的。
可是到了夜間,卻變得難以忍受。
她鼓起勇氣,把花灑舉得更高。
冰冷的水流,順着頭發往下墜落,在腳邊濺起小小的水花。
鼻子不受控制地發癢,打了個噴嚏出來。
許歲傾怕被發現,慌忙捂着嘴巴,心跳不斷加速。
但轉念一想,這可是大半夜啊。
莊園那麼大,房間又多,隔得挺遠,應該不會被聽見吧。
她擰着眉心,任由腦中的兩個小人,做着鬥争。
到底還是本能占了上風,許歲傾擡手,把開關扭到熱水那塊。
快速地洗了個澡,把浴巾随意裹在身上,走到衣櫃旁邊。
裡面就剩下,自己那天被帶過來,穿的那套了。
想起迷迷糊糊間,聽見醫生的話,說最好是送醫院。
原本舒展的笑顔,又一次落寞下來。
許歲傾隻拿了白色的小吊帶,攏在身上。
客房的陽台,是經典的圓弧形狀。
兩扇玻璃落地窗,看似緊緊地閉合着。
她心一橫,繼續光着腳走過去,吃力地把門拉開。
刺骨的冷空氣,順勢從擴大的縫隙中,鑽了進來。
陣陣寒涼,拍打着剛恢複了些血色的臉。
等到距離和自己身形相當,許歲傾微微側着身體,就要走出去吹風。
但隔了兩間房,同樣的弧形陽台上。
男人穿着深色家居長袍,身形高大挺拔。
哪怕在一段距離外,依然能夠覺出,那股子不容拒絕的壓迫感。
修長的指間,正夾着半燃的煙,慢條斯理地,往嘴裡送。
黑沉的夜空下,猩紅忽明忽滅。
随着擡手的動作,在空氣中,畫出一道寂寥的光線。
從許歲傾的角度,剛好看見季斯晏的側臉。
和之前不同,此刻的眉眼間,似乎攏着淡淡的愁緒,讓人捉摸不透。
但她立即反應過來,不到一秒的時間,快速往回折返,躲了進去。
許歲傾怎麼都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間點,撞上季斯晏。
毫無準備,也就肯定慌亂。
動作間,陽台窗戶的純白色紗簾,被帶着揚起不大不小的弧度,飄動起來。
客房始終沒開燈,她靠在牆邊,平複着急促的呼吸。
胸腔裡,心跳咚咚咚地,像是要從裡面跳出來。
細細的肩帶下,被小吊帶包裹的雪白山巒,起伏間,呼之欲出。
在許歲傾目光觸及不到的地方,男人微眯着眼眸,從嘴裡緩緩吐出青白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