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闊但密閉的空間裡,女孩屏着呼吸,雙手絞在一起。
車裡暖氣自動調節,溫度适宜。
她手足無措,隻能将目光,落向自己的衣服。
這才發覺,裙邊早被地面沉積的雨水,染上許多污漬。
一塊一塊的,實在是礙眼得很。
尤其是,對比車内環境,更是明顯。
藏在身側的手緊了緊,女孩不動聲色地,朝着車窗挪過去。
原以為,隔了些距離的男人,此刻閉着眼睛,像是在小憩。
自己動作又輕,應該不會被發覺的吧。
但女孩不知道,她上車後所有的舉動,都逃不過注意。
車子在紅綠燈前停下,沒來得及反應,頭就往旁邊撞了下。
不算太重的聲響,讓季斯晏睜開了眼睛。
他皺了皺眉,有些不解地問,“想開窗嗎?”
女孩身體貼在車窗,先是搖了搖頭,又中途改變主意,點了下頭。
季斯晏鼻間溢出輕笑,擡手摁下控制開關。
但車窗,隻落下一絲縫隙。
冷風順勢灌入,摻雜在溫熱的空氣裡。
察覺女孩肩膀瑟縮了下,便自然地,又将車窗升起。
不知不覺,城市已然夜深。
道路兩邊的樹木,随着平穩的前行,不斷往後退。
停歇過後,又悄然而至的細小雨滴,被風吹過,撲灑在窗戶玻璃。
雨刮器的聲音,在此刻突兀地響起。
季斯晏沒再說話,身體仰靠在椅背,耳邊傳來的,是微弱的清淺呼吸。
車子駛離市中心,開過寂寥的道路,到達一處莊園裡。
純白色的建築,占地面積很大。
鐵質雕花的大門上,爬滿了郁郁蔥蔥的綠葉。
自動打開後,燈光随之亮起。
窗外是一片片的鮮花,上面沾着調皮的雨滴。
最後又開了幾分鐘,才停在了噴泉旁邊。
有人站在白牆外,撐着傘,早早地等待。
在車門還沒被打開的時候,便快步向前,舉在下車的男人頭頂。
但跟在身後的,竟然還有一個瘦弱的年輕女孩。
隻是身上的白色長裙,不知為何,被弄得髒髒的。
愣怔間,季斯晏已經擡腳,徑自往燈光明亮處走。
女孩遲疑了瞬,随後提了提裙邊,慌忙跟上。
但她一整晚沒進食,腦袋也是昏昏沉沉的。
所以等走進去,那位矜貴淡漠,被稱作季先生的男人,已經上樓。
有傭人上前,對着她熱情地說,“小姑娘,我帶你去客房,走吧。”
女孩躊躇着,腳步像是被粘住,不敢繼續往前。
傭人察覺,便笑着解釋,“是先生的意思。”
客房的位置,在二樓最靠邊的角落。
女孩低頭跟着傭人,邁上沉木接階梯,一步一步。
經過書房,和男人緊閉的卧室。
她目不斜視,直到站在門口,聽傭人說,“裡面已經備好幹淨衣服,所有用品都是新的,您直接去浴室洗澡就行。”
女孩雖然意識模糊,還是微微地彎起唇角,用手比出謝謝的動作。
但同樣地,沒能被看懂。
說是客房,相比于過往生活過的地方,面積加起來都還不止。
強撐了整晚,擔憂的事情,終于還是沒有發生。
女孩卸下防備,輕輕地關上了門。
周圍地界空曠,很安靜。
她站在門口,仿佛都能聞到,剛才經過花園,彌漫出的陣陣香氣。
身體還有些發熱,沒敢耽誤太久,隻快速沖洗,便換好衣服。
伴随着若有似無的風聲,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次日上午,陽光透過窗戶縫隙,灑到紅木地闆上,送來些許難得的暖意。
女孩睜開朦胧的眼,從床上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她赤腳踩在地面,正要往外走,忽然聽見傳來的敲門聲音。
走過去拉開後,映入眼簾的,是昨晚那位傭人。
約莫四十左右的年紀,保養得當,臉上帶着慈愛的笑容,“早上好。”
剛說完,視線落在女孩光潔的腳背,臉色稍變了變。
傭人着急地邁進房間,撿起拖鞋,邊放着邊念叨,“這裡天氣多變,濕氣也重,光腳對身體也不好的。”
在看到女孩乖乖穿鞋之後,又親切地說,“你現在年紀小,得趁早注意着……對了,都忘了問,你叫什麼名字?”
眼前的人,隻是搖了搖頭。
傭人這才發覺,好像從昨晚到現在,她都沒有說過,哪怕一個字。
女孩主動指着自己聲帶處,雙手搖着提示。
傭人擰了下眉,反應過來,不可置信地問,“你,不會說話嗎?”
女孩抿着唇,點了點頭。
随後用手畫出一張紙的模樣,是想要寫字的意思。
知道說不出話之後,傭人很快再次看懂。
她想了想,眼神往外,看向另一端。
再回頭,表情為難地說,“先生的書房有紙和筆,隻是……他從不允許别人私自進去。”
女孩垂下眼眉,不免有些失望。
但轉瞬間,又揚起笑容,對着傭人比出,“沒關系的,謝謝您。”
沒有手機和證件的日子,過得十分安靜。
雖然心裡挂念着課程,害怕會不會被挂科。
但比起對于昨晚的恐懼,還是選擇繼續,安靜地待在這裡。
她坐在沙發角落,經曆陽光和細雨交疊,時間一晃,夜色開始落幕。
外面有車子停下的動靜傳來,女孩循着聲音,小跑着沖向陽台。
男人一身黑色風衣,肩膀殘留着調皮的雨滴,進了屋子,便快步往書房裡走。
女孩喉嚨哽了哽,從客房出來,小心翼翼站到書房門口。
她輕敲兩下,聽到那聲“進”,才敢把門推開。
季斯晏原本低着頭,以為隻是傭人端來熱茶而已。
但人進來後,卻像是沒有任何動靜。
他擡起眼睛,視線交彙中,眸底劃過不明情緒。
說話的聲音,依舊是低沉醇厚,問道,“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