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門被人從外面打開，剛才聚集在那個小宿舍裡那群玩家此刻煙消雲散。
走廊跟進來時簡直天壤之别，生鏽的樓梯扶手，易碎的牆皮，俨然一副廢棄學校樣。
姜娓邊跑邊回頭看了眼，冗長的走廊上空無一人，可頭頂上蠕動的聲響絲毫沒有停下。
那些長發人臉，此刻陰魂不散在他們頭頂。
細而尖的頭發随風飄起，不經意從兩人頭頂劃過，刺骨的寒意從腳底盡數蔓延到頭頂。
呼嘯的風聲從耳邊劃過，一片漆黑的眼前漸行漸近兩個人影，看狂奔的動作似也跟他們一樣。
—— 正在逃命。
姜娓松開周西然的手，出聲叫停：“等會，前面有人。”
周西然低喘了一聲，擡眸掃去，面前确實有兩個黑影，看上去不像是一男一女綁定組隊的玩家，反倒像是......
—— 學生。
身上是相同的白襯衫，一條藍黑色的休閑長褲。
姜娓拉着周西然停下，面前那兩道身影也瞬間停住腳步。
手撐膝蓋，擡頭。
視線交錯。
姜娓聽見對面那兩道黑影低聲說。
“不是隻有我們嗎？怎麼突然多了兩個人？老巫婆發現了嗎？該不會是放風那兩兩個跑這來了吧？”
“今天查寝的時候班長看過，老巫婆沒拿東西。”
“她不拿東西豈不是便宜我們了嗎？”
那道聲音弱下去，“不對，她那東西不離手，怎麼今天沒帶上？”
“我聽說是因為今天是月圓之夜。”
女生聲音低低的，幾乎快要聽不清，“好像是她女兒的忌日。”
“忌日也不至于到這種地步吧？”
“她女兒不是正常死亡的，反正就是很複雜，你别問了，我們動作快點。”
周西然蹙緊眉頭，“身後的追上來那群怪物也停了動作，我們不如先找個......”
他話還沒說完，眼角餘光卻瞥見身側那道纖細的人影已經大步朝她們走了過去。
姜娓其實也緊張，但臉上神情沒有絲毫變化，“同學，你們也是被宿舍丢出來找鑰匙的嗎？”
“你是？”
站在最前面的女生一臉狐疑看着姜娓。
姜娓面不改色心不跳，看着兩人那張閃動的臉瞎扯：“跟你們同一屆的，第一次被寝室長丢出來時，有看到過你們。”
“可是我們之前沒見到過你哦，”
她眼神在姜娓身上上下打量，“而且你身上沒有穿校服。”
“睡覺還穿什麼校服，”
姜娓直白道：“你們不過是因為查寝來不及換所以才穿着身上那套醜校服。”
聽到這話，周西然眉心一跳，隻覺太陽穴突起，有些微疼，“你别這麼直......”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對面那兩個人如見到親娘般，興奮道：“姐妹，我相信你肯定跟咱是一個班的。”
“就是就是，那傻帽導員，不知道怎麼想的，明知道我們選修課研究時間在半夜，還跟我們說什麼要保持睡眠；明知道進了宿舍就出不去沒法研究選修課課題，還催着第二天就要交。”
姜娓蹙了蹙眉，學着之前李珣幫她說話時那種義憤填膺，“你還别說，前幾天隔壁班導員讓他們這幾天結課。”
“我靠，那很狗了。”
“對了同學你怎麼稱呼啊？”
沒料到兩個npc還會問名字，姜娓臉上劃過一抹錯愕，轉瞬即逝，“周欲。”
聽到這個名字，周西然沒忍住笑出聲。
“這個名字，好奇怪。”
“不過我們有印象！”
交換過名字後，姜娓和周西然跟着面前兩個npc往樓下走。
樓梯内又濕又潮。
姜娓小心翼翼避開頭頂上掉落下蜘蛛網，不動聲色拉開外套，掃了眼手腕上那串勉強趨于穩定的生命值。
她剛準備松口氣，腳踩在樓梯拐角平台上，眼角餘光卻正好瞥見那昏暗角落裡，矗立着個白衣女人，黑色長發落在裙擺上。
周西然低聲道：“兩邊都有，眼睛能轉動，盯上我們了。”
樓梯台階上雖然黑，但有一定可見度，可站在拐角平台上，他們根本看不清。
無論是上樓的路，還是往下走的路。
姜娓快速回頭撇了眼，兩側角落裡的人，猶如雕塑般，蒼白得沒有人樣。
可表面那副皮囊，卻實實在在是真人有的皮膚紋理。
姜娓冷笑一聲，明明連路都看不清，居然能看清更昏暗角落裡半人不鬼的皮膚紋理。
左邊角落裡那人提溜着眼珠，嘴唇發紫，蒼白的臉蛋扯着嘴角，沖她咧出個笑。
“滴答滴答——”
“咔哒——咔哒——”
水滴聲夾雜着粉筆被折斷的聲音慢吞吞從兩側角落傳來，姜娓低頭看去，那堆半截粉筆被角落的‘人’踩在腳下。
就在這時，角落裡，黑發女人那雙黑紅皮鞋，用力抵住往外滾的粉筆。
身上那件白裙，裙擺密密麻麻蓄滿看不清的水滴，浸透裙角，順着慘白青紫的小腿，一點點滴落在粉筆上。
腳尖粉筆瞬間變得血紅。
視線下移，蛄蛹的血水從那雙黑紅皮鞋上不斷湧出，盡數包裹住那隻粉筆。
姜娓手指收緊，手機在衣兜震動個不停，頭頂陡然響起遊戲世界内沉悶的廣播聲。
可......廣播的内容卻被正不斷往下墜的粉筆盡數淹沒。
姜娓抿了抿唇，看着地上那些粉筆，挨個冒出五官，融合成一張張人臉，一個不好的念頭油然而生。
耳邊腳步聲陡然消失。
姜娓一瞬不移看着白色裙子女人腳下那隻粉筆，忽然長出人臉。
但因為人臉比例無法很好覆蓋在短長粉筆上，那張人臉顯得格外詭異畸形，像是從粉筆裡長出來般......
周西然嗓音發緊，有些緊張：“你有沒有發現腳步聲，停了。”
當然。
粉筆掉落在地碎裂開後，落在身後那陣腳步聲戛然而止。
脖頸處傳來酥酥麻麻的觸感，跟上次，頭發落在脖子上的感覺，一模一樣。
姜娓稍稍側頭，眼角餘光落在肩上那張青綠色的人臉上，臉上貼着被浸濕的頭發，那顆頭搖搖欲晃，抵在姜娓肩上幾秒後又分開。
似被倒挂着......
青綠色的人臉上泛着幽綠色的光，那雙藍綠色的眼眼珠咕噜滾動着......
斷裂開的上半身挂在空中，除頭以下部分隐匿在黑暗裡，血水糊了一臉，依舊蓋不住臉下的貪婪......
周西然的目光緊緊落在角落裡開始緩步行動的兩道黑影上，“我沒法側身，脖子麻麻的，你能看清身後是什麼嗎？”
姜娓側過半張臉，那張人臉恰好晃動着從她面前劃過。猙獰的臉上被畫上密密麻麻紅色大叉，交錯重疊覆蓋在眼睛和嘴巴。
兩張人臉在樓梯中央完全重合，扭曲的面容交錯在那根下垂的粗繩上，鮮紅的粗繩纏繞在那兩張人臉上，一點點清晰......
視線越發清晰起來，像是深陷噩夢後清醒瞬間裡的錯覺。姜娓瞳孔微縮，不由自主滾了滾喉嚨，呼吸一滞，聲音發緊：
“是剛才那兩個np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