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燈籠随風擺動,昏暗光下,紀玉蘭一身素衣,發髻上還系了根白發帶,襯得一張臉似鬼夜鬼魂,着實把人吓得夠嗆。
甄珩眼睫微顫,呼吸一滞,随即抿了抿嘴。
甄瓊手裡還是攥着他的衣角,心中歎了口氣。
“請進來吧。”紀玉蘭說完就轉身離開,沒有半絲拖泥帶水。
燕扶楹扭頭,默契地和孟如玺對視了一眼,說道:“那咱們也進去吧。”
“好。”
恐怕陸家最近來了不少人,客房打掃得幹淨,裝飾用的大瓷瓶一塵不染,床榻也鋪得整齊闆正,被褥柔軟舒适,不像是鋪了幾天沒換。
燕扶楹連陸家給他們準備的晚膳也推了,簡單收拾兩下,打算回屋掀被而眠。
她推門進屋,謝了引路的侍女,輕輕關了門,合了窗,便坐上床榻,用手撫了一遍床單。
燕扶楹蹬掉繡花鞋,如釋重負地躺了下去,白日奔波的疲憊瞬間如潮水席卷她的全身。
“舒服——”她輕歎了一口氣,隻感覺坐車一下午,骨頭架子都快要散了。
她熄了燭火,在床上打了兩個滾,把被子卷起來,像是用豆皮卷鹹菜似的,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挑了個好姿勢,就打算睡了。
屋外月光穿透朦胧的雲層,落在窗紙上,敷上了一層淺光,慘白慘白。
正如今夜陸家的守靈白燭,有一種刀尖反光的冷冽感,直沖人心。
翌日,清晨。
燕扶楹用完膳,出門就和侍女打聽陸家的那位女道士在哪裡,說自己有求于她,想要結識一下。
她跟着侍女的腳步,左轉右轉就來到了一處偏僻清淨的小屋前。
四季常綠的幽竹環繞屋後,林蔭濃濃,風來葉動,倒有了幾分世外高人隐居的氛圍。
燕扶楹曲起白淨的指節,在門上輕敲幾聲,聽見屋内有隐隐約約的動靜,便停了手。
門一開,她确實如願見了想見的人。
——果不其然,那是王子涵。
不過,說她是王子涵還有些不太準确。
燕扶楹面前的這個人臉上多了些皺紋,光是皺紋不足以讓人顯老,她不知做了什麼,周身皮膚均勻暗沉下來,臉部和頸部沒什麼膚色區别。
看起來完全是王子涵的老年模樣。
燕扶楹心裡還猶豫了一瞬,看見她了,卻有些不敢認。
對面那人卻表現得恰到好處,如沐春風般沖她克制地笑了笑,熟稔地說道:“原來是許久未見的燕小友。”
燕扶楹沉默了一瞬,也揚起了笑臉,雙手捧着面前之人的手,舉到胸口前,一臉感動,兩眼泛着淚光,誠懇地說:“這不是王道長嗎?!您怎麼來了?”
被認出來的王子涵頗有幾分高人風範,含笑回道:“我自然是來解開他人心中苦楚煩惱的。”
她被燕扶楹故意這樣含情脈脈捧着手,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
可是由于她還要裝一下,卻不能做出太大反應,隻能嘴角帶笑,手臂用力,想默不作聲地把手抽回來。
但是她抽一下還沒抽動,便用力再抽一下,燕扶楹還是攥着她的手,沒撒手。
王子涵努力忍了一下,沒忍住,隻感覺額角血管蹦了蹦,不知道燕扶楹這是賣的哪門子葫蘆。
“原來你們認識啊。”
一道清亮溫柔的女聲倏然傳來,打斷了她們的暗流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