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眼淚便如洩洪似的，從眼睛裡瘋狂鑽出，瞬間打濕了整張蒼白的小臉。

“我……”

地面上仿佛傳來小雨滴答之聲，甯真面色窘迫，卻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生出的那股莫名悲傷委屈的情緒。

胡亂拭去面上的淚，甯真睜大了眼，不讓眼淚繼續流下，整雙眼，都被淚簾給覆蓋住了，外界的一切，便再也看不真切。

因此，他也看不見，鏡中人，此時眉頭微蹙，眼中帶着一絲奇異的光，像是好奇，又像是心疼。

整張臉，倒是失去了幾分非人的可怖，變得真實起來，然鏡中真實的虛假，卻莫名顯得更為恐怖。

鏡中人好整以暇地欣賞着甯真哭泣的容顔，唇中洩出一聲無奈的輕吟，它微微搖頭，像是無可奈何似的，拍了拍鏡子内裡。

砰——

砰——

鏡子傳來有規矩的聲響，是鏡中人，曲起關節，扣在光滑的裡鏡面上，與甯真滴下的淚，交相呼應。

似乎是被這聲音吸引，甯真膽顫地擡起頭，怯生生瞧着鏡中人。

眼睛被淚糊住，甯真視線迷糊，扭曲了真實景象，他在迷蒙中竟然看見，鏡中人的表情，竟有絲溫柔。

一定是錯覺吧。

甯真眨了眨眼睛，眼淚被擠出，鏡中人的表情，變得和往常無異。

他就知道，一定是錯覺。

見甯真逐漸平複了心情，鏡中人緩緩勾起唇角，狀若無意道：“不是當面的交易，代價确實要高昂一些，不過，對于你來說，也不是付不起。況且，你已經輕輕松松，将所有的代價都支付了，還在煩擾什麼呢？”

它的語氣，第一次變得正經起來。

心中，卻并不是那麼正經了。

它想到甯真閉着眼，安靜地躺在床上，無知無覺地任由它探索的模樣，隻覺得，這沉默之下、無形之中“報酬”，倒是格外美味。

甯真不知鏡中人心中所想旖旎，不止的眼淚，糊住了他的臉，仿佛也将他的思維也糊住了，他愣在原地，遲疑了許久，才反應過來。

這是，鏡中人在向他解釋？

鏡中人，也會向他解釋麼？

甯真迷迷糊糊的，仿若抓住了什麼靈感，可仔細思考，那抹靈感又迅速消失不見，讓他感到一絲失落。

不是當面的交易？

他迅速記起，那天，他在被拍了照片的時候，心中生出了一個悲怆的念頭。

那便是，隻要有誰肯幫助他，不管是誰，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任何代價……

就在此時，甯真突然想起一關鍵之事，那就是，他被李福拍的照，還保存在他的手機中，當日李福跑得太快，他忘記了删除！

他怎麼當時沒想起來呢？

甚至于，在後面幾天，他也完全沒有想起來。

這不符合常理！

或許，是有一種冥冥的力量，将他影響了，使他将當日的事情模糊化，如若沒有相關的刺激，他便再也想不起來。

這股力量來自于誰，可想而知。

甯真紅唇微張，面上閃過一絲驚懼之色。

“怎麼了，小寶貝？”鏡中人敏感的察覺到了甯真的心情變化，語氣狎昵，“是我哪裡，說得不對麼？”

它步步緊逼，試探着甯真的口風：“或許，是我哪裡說得不清楚，若是你提出來，我可以為你解答。”它十分好心道。

但隻有甯真知道，鏡中人，是不會這般純善的。

“右手，便是這所有的代價麼？”甯真猶豫片刻，還是将此話問了出來。

他有一種預感，那便是，如若踯躅不前，繼續當個縮頭烏龜，他便永遠也無法了解鏡中人的運行規則。

成為一隻什麼都不知道的傻鳥，隻能被獵殺者逗弄。

甚至于在最後，獵殺者失去了興趣，他也隻能将小小的軀體獻出，被擺放在精緻的食盤中，供人挑剔享用。

這是一件極為可怕的事情。

隻有主動出擊，才能赢得一線生機。

況且，事實證明，鏡中人雖然狡詐，可在恰當的時機，也會透露出或真或假的話，讓他去猜疑。

“右手？”

鏡中人意味不明的笑，像是想到了什麼值得回味的事情，眼中，也生出一絲并未滿足的貪婪之色。

它毫無顧忌打量甯真的視線，像是要将他的衣物隔空剝開，讓他整個人赤.裸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之下。

這種充滿了冒犯的視線，讓甯真不由得變得拘謹起來，渾身都不是滋味。

卻不知，這種瑟縮的姿态，反而将鏡中人給取悅。

它心情瞬間變好，自然也不由得多說了幾句：“右手，隻是無意之中，所獲得的一部分代價。至于剩下的部分，我已經早早收取，并且，十分滿意。”

說罷，它舔了舔唇，殷紅的唇瓣，在詭異的鏡面之上，竟顯得色.氣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