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當時太小了。
并不懂得,命運的饋贈,早已暗自标好了價格。
“我願意。”他隻是稚嫩地、堅定地說着,對于貓咪的心疼,讓小甯真想不了更多。
聽聞,水窪中的“它”,詭異地扯起了嘴角。
“交易,成立。”它如是說着。
很快,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就在一瞬間,小貓咪的傷口,完全好了。
它重新變得活蹦亂跳起來,親昵地用小腦袋來蹭小甯真的腿,來表達自己的感謝。
萬物有靈。
可惜的是,自那天過後,小甯真便發現,有什麼東西,悄無聲息變了。
他,再也無法得到人們的善意。
父母離異,同學霸淩,他好像,莫名其妙失去了被人愛的能力。
這世界上,除了婆婆之外,再也無人對他好了。
回憶至此,甯真咬牙,用一種陌生的眼光,看着鏡中的“它”。
甯真不确定,是不是鏡中人搞的鬼,可他也不敢去問。
長久以來的霸淩,已經讓他學會了,該在什麼時候閉嘴,不去過問多餘的事情。
如今,他能求助的,隻剩下它。
可充滿泥濘、鏽氣斑斑的,屬于命運的齒輪,便在這一天,開始艱難地轉動起來,走向迷惘的未來。
“我該怎麼稱呼你。”甯真怯怯地瞧着它,紅唇嗫嚅。
像是有絲害怕、卻又不得不壯着膽子來接觸它,莫名有股反差萌。
鏡中人生生笑了,他的牙齒極白,白得透明,笑起來,莫名有種滲人非人之感。
可甯真,卻好似沒注意到似的,而是認真地望着它。
好似真的在思考着,到底要稱呼它為什麼。
畢竟,他們,可是擁有着同一張臉啊。
鏡中雙生。
“我們……畢竟已經相識十幾年了,還不知你名字,是我……不禮貌。”他乖巧地說着,面色有絲尴尬。
在它探究的目光之下,他像是找補似的,磕磕絆絆道:“我之前,之前……對你,确實有些害怕……”
甯真真誠地吐露着自己的心思,秀眉難受地蹙起,紅唇微癟,看起來極為可憐。
他本身相貌便生得極好,委屈之時,像個女孩子,惹人憐惜無比。
若不是受到了莫名其妙的詛咒,他不應該被人欺淩,甚至淪落至此。
他之前,曾鼓起勇氣,問那霸淩者,為何要欺負自己。
那霸淩者的回答,讓他啞口無言,說着什麼,“你長着一張讨厭的臉,讓人看不慣。”
此後,甯真便總以為,自己的長相,惹人生厭。
殊不知,事實卻恰好相反。
它見他一副可憐的模樣,眼睛微眯,并不存在的呼吸,頗為急促,好似看到了極為熱愛的事物。
恨不得将此搓扁揉圓,抱在懷中,将此狠狠捏碎,然後再将這碎片,一片一片,激動地吃下去。
完完全全合二為一。
“可是……”甯真一頓,眼眶微微泛紅,“我倒現在才知道,有時候,未知的東西,和人比起來,還是人,要更可怕些。”
他好似想通了一般,終于将心底的話說出來,全身如洩了一口氣般,癱坐在地上。
軟軟的,好似沒有骨頭似的。
手虛虛撐在地上,眼神崩潰,神色迷茫。
似乎是瞧見了鏡中的自己,他迷茫的神色,突如密布烏雲天,射出一道充滿了希望的微光。
他将全身的希望,都壓在它身上。
除了它,他沒有任何其他人,可以相信。
鏡中的它,也如甯真般,癱坐在了地上。
與甯真茫然、怯懦的表情不同,鏡中的它,雙手微微撐在地上,身體松軟,表情閑适。
可若是仔細觀察,便可發現端倪。
如甯真般單薄的手臂,青筋暗暗暴露,仿若蓄勢待發、随時捕獵的狂暴野獸。
其甯靜的眼中,充滿了暴風雨即将到來的壓抑與狂喜,是即将要将獵物吞吃入腹、一絲骨頭都不剩下的喜悅。
它,是一隻完完全全、邪惡的捕獵者。
而甯真,便是一可憐的、茫然的、不知危險即将到來的小獸。
殊不知,很快便要被邪惡的捕獵者,拆吃入腹。
“小寶貝,我很開心,你終于……”
它蒼白的唇一咧,身子以一種怪異的姿勢前傾。
仿佛要穿過鏡子般,整個肢體僵硬地湊到鏡前,像是要湊到甯真真正的耳邊似的。
低喃道:“想通了。”
“所以,我該稱呼你為什麼,我的……朋友。”
“自然是,親愛的。”
甯真期待中帶着一絲瑟縮的表情,突然變得一言難盡起來。
不知哪裡來的錯覺,讓他突然覺得,眼前這詭異而又邪肆的鏡中人,似乎,也沒這麼可怕了。
當然,隻是錯覺而已。
“不可以。”甯真連忙小幅度搖頭,似篩糠。
他黝黑、純潔如小鹿般、眼黑占據了大部分的瞳孔,充滿了無辜的抗拒。
“親愛的……是稱呼我,未來的妻子的。”
他神色不甯地顫抖着,紅唇嗫嚅,臉上的微表情頗多,眼珠子也無意識地微動,可見他的确十分不自在。
在他的潛意識裡,“親愛的”這稱呼,雖十分肉麻,可同樣也十分神聖,隻有他未來的妻子,才配得上。
甯真是個老實本分的少年,他做不來那種随意“調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