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照的臉更紅了。
啊啊啊啊啊殺了他吧幹脆!
丢死人了!
紀岑後知後覺這小孩在尴尬什麼,指尖迸出一道清光。
變出一套衣服對紀岑來說是小意思,而褚照在剛開始的不自然之後,也冷靜下來了。
說到底他出那麼大的醜到底拜誰所賜?
想到這個褚照就忍不住怒氣勃發。他蹭到岑元子旁邊,一邊瞥鐘樵子,一邊以一種小奸佞的口吻說道:“都是他把我害成這樣的。害我的手段那麼熟練,想必他之前也害過不少人,岑元子你說怎麼辦?”
紀岑想了想:“他有師門,我為外人,無權罰他的。”
褚照:“……”
她看出他的傻眼,輕笑,終于不再逗他:“不過,報複一下,乃人之常情。”
說罷,她手中忽然多出了一顆光澤十分剔透的珠子,足有嬰兒拳頭大小。口中念念有詞一會,将珠子抛出!
胖大和尚本能想逃,可他人就在法陣之中,逃又能逃哪去?
“啊——”
他慘叫一聲,無論如何掙紮,也阻礙不了自身倏然化作一個小點,被那顆珠子囊括在内!
啪。
一隻紫紅大缽掉在地上,骨碌碌滾了兩圈。
“嗯?這隻缽……”
法陣消失,那顆關押了鐘樵子的珠子也悠哉悠哉回到紀岑手中。她拿着珠子,眉卻蹙起。
“缽怎麼了?”着一身簇新衣裳,并且驚喜地發現袖子裡居然有鏡子,于是拿出來照了一會兒的褚照,聽到這話湊過來。
紀岑沒有馬上回答,她伸出手,那隻紫紅大缽便到了她手上。
口中念念有詞一陣,忽的,紀岑一翻大缽,一聲輕叱:
“急急如律令!”
刹那間,那隻大缽發出紫紅光芒,刺得人睜不開眼!
三抹渾渾噩噩的靈魂,便如此被放逐出來!
褚照面色一變:“是他們!”
紫紅大缽吐出這三抹靈魂後,光芒就消散了。紀岑轉過頭:“你認識?”
縣太爺的心情複雜難言:“我隻認識其中兩個……那名女子,還有那稚童。另外一個,我雖沒有照面,但若我沒有猜錯,他應當是這家的當家人。當日那臭和尚想要殺我做菜的時候,便是将我帶去了這戶人家家中。沒想到……”
沒想到,他前腳剛逃離,這戶人家便慘死在那和尚手中。
“岑元子——”他忍不住擡頭望她。
紀岑知道他想說什麼,她道:“我救不了。”
褚照抿唇。
換做别人,紀岑定當不會解釋。可是請求她救人的是褚照。她輕聲道:“他們離魂早已超過七日,且肉身已毀,還魂無術。”
“……他們為什麼會在那個和尚的缽裡?”過了好久,褚照才澀聲問。
“為了逃避陰間的查探吧。”紀岑幫女娲娘娘做事多年,對于這些事,她再習以為常不過。
“那那個和尚……”褚照咬牙道。在他看來,這樣的惡人,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在淨元珠裡,受天災之火的灼燒。”紀岑輕聲道,“再之後我會将他交由他師門處罰。沾染邪道,濫殺無辜,他不死也得脫層皮。”
後面還好懂,前面褚照聽得一知半解。
紀岑解釋道:“修道之人,多尋長生。淨元珠裡的火,便是自本身湧泉穴下燒起,直透泥垣宮,五髒成灰,四肢皆朽,把千年苦行,俱為虛幻的陰火。”
這話十分耳熟,褚照很快就記起《西遊記》中,菩提祖師也曾對孫悟空這般言語。明白那和尚正在遭受多大的痛苦,褚照頓時舒心,想想又不對。
“那你呢?”
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紀岑。
“我?”紀岑聽出他在問什麼,微微一笑,“這不是你能知道的。好了,接下來你是想先回京上,還是去金華府?”
褚照一點也不想關心,至少現在不關心。他不肯止住話頭,追問道:“修長生之道,需曆經三災。你修煉了五百年,是不是馬上要曆經第一災了?”
“那些與你無關。”
“怎麼無關?”褚照脫口而出道,“你是要讓我擔心死才肯罷休嗎?”
她一怔。
褚照按着焦灼,那一雙桃花眸就那樣望着她。
風吹過竹葉,片片聯袂而起,連聲而動,如風呼号。
“你就告訴我吧……無論怎麼樣,我隻想知道。”他忽然軟了聲,“我知道你想說就算我知道,我也不能做什麼,更幫不了什麼忙。但好歹,好歹……”
好歹讓他知道她要面臨什麼。
“我已經曆經了風災、火災。”她歎氣說。
那小孩錯愕地擡眸。
紀岑平靜地說:“還差一災,也就是雷災。”
但不是先雷災再……
紀岑接下來的話就解答了他的疑惑:“我修行的道,與他們不一樣。”
“所以有時候,我也不清楚接下來要怎麼走。”
“我所能做的隻是憑心而為。”
迎着褚定安的目光,她輕輕道:“别為我擔心,我知道我怎麼做,才是憑心。”
這是岑元子第一次跟他明确地講她修行的道,褚照卻難得有些安靜。
他沉默地看着她,然後别過頭:“走吧。”
他深吸一口氣:“先去金華府,我倒要看看我突然出現在那夥人面前,他們是什麼反應。顔師兄那邊應當也準備好反擊了。趁着他們還以為我在失蹤,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看着重新鮮活起來的褚照,紀岑也笑起來:“好。”
長在亂葬崗邊緣的竹林,重新餘下一地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