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眠看穿她的心思，帶着她走另一邊，大膳房裡面也有小廚房，裡面大多是年歲較小的孩子，裡面有個大廚子看着很兇的在巡視，看見有孩子在偷懶就一掌拍上他的後腦勺：“磨蹭什麼呢，晚上不想吃飯了是嗎？”

“趕緊把菜洗幹淨了，要是誰敢偷懶今天就别吃飯了。”放下狠話大廚子就走了。

那些孩子穿的衣裳都很單薄，路在外面的手臂上都隐隐約約有着淤青，像是經常被打，看見有個孩子抱着一筐菜從裡面走出來，林姜初就拉着他跟上去。

這孩子就是方才被打的那個，他把菜扛到外面用水一點點洗着，時不時還用手臂擦一下臉，像是在擦眼淚，察覺有人在後面就飛快擦幹眼淚膽怯的回頭看一眼，看見是不認識的人就松一口氣了。

林姜初把荷包裡的肉幹和果酥酪拿出來，在他旁邊蹲下來，溫聲問他：“難過的話要不要吃肉幹，牛肉幹很好吃的，果酥酪也很好吃。”

孩子愣愣的看了她一會兒點了點頭，擦了擦手小心翼翼接過她手裡的肉幹和果酥酪，果酥酪很甜很嫩，他要了一半很快就把剩下一半也放進嘴裡吃了：“謝謝阿姐。”

“不用謝，你叫什麼名字呀？”

“我叫和玉。”

她驚訝了一下：“那你認識和生嗎？”

他點頭又飛快搖頭，不敢說話，林姜初給他指了指他後面的沈青眠：“這個哥哥很厲害會保護你的，不用害怕，可以告訴我嗎？”

和玉看了一下沈青眠，猶豫了一會兒才小聲說：“和生是我哥哥，但是幹爹不許我們和他一起玩，他是壞人，他不幫幹爹燒飯，所以幹爹不要他了。”

“和生為什麼不幫你幹爹燒飯呢？和生燒飯不好吃嗎？”

“哥……哥哥燒飯很好吃，很好吃，比幹爹燒的還好吃，但是哥哥燒的飯隻能說是幹爹燒的，哥哥不喜歡這樣，後來幹爹就把哥哥趕出去了，哥哥他，還好嗎？”

和玉扣着通紅的手小聲問。

“他很好……”

“和玉，你的菜還沒洗完嗎，要快點了，幹爹催你了。”小廚房裡傳來聲音，是另外一個小孩在問，但是菜才洗了一點點，于是林姜初就把袖子挽起來和他一起洗，沈青眠讓她去坐着，順便讓和玉也去坐着，自己挽起袖子開始洗菜。

和玉還不習慣不用幹活的時候，顯得有些局促，林姜初又拿出了一些其它的零嘴給他吃，和玉拿到這麼多零嘴一時有點受寵若驚，然後起身：“阿姐，我可以把這些好吃的分給其他人嗎？”

“可以呀，不過好像有點不夠耶。”她就隻帶了一點零嘴出來，但和玉覺得已經很多了，對她鞠躬一會兒就邁着小腿跑進小廚房裡，然後林姜初就看見有很多個可愛的腦袋探頭出來害羞地看着她。

和玉出來的時候，身後還跟着一個阿婆，和玉回頭牽着阿婆的手到她面前：“阿姐，這是我阿婆，她說要來謝謝你，但是阿婆不會說話，希望阿姐不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阿婆好。”林姜初立馬站起來讓阿婆坐下，但阿婆擺手不要，指了指地上那盆洗好的菜笑了笑，她是來把菜拿進去的，沈青眠已經洗好了。

阿婆抱着菜，和玉也和她一起走了，不然待會兒會被罵的，林姜初不小心碰到沈青眠的手發現冷的像塊冰，立馬抓起他的手皺着眉：“怎麼這麼冰啊？”

“這裡的水是海水，過會兒就暖了。”她的手很暖和，碰上他的水也有點冷了，他把手抽回來她又拉回去：“我的手很暖，給你牽一會兒就不冷了。”

“我們快回去吧，和生應該已經把貝子做好啦。”和生做的貝子肯定很好吃，他幹爹真壞。

“沈青眠，你說他幹爹既然都把和生趕出大膳房了，為什麼不直接把他趕出船呀。”他幹爹燒的飯沒有和生燒的好吃就惱羞成怒要把和生趕出去，真是小肚雞腸的幹爹。

沈青眠的手暖和一點了，她的手就徹底冷了，他把她的手整隻握起來淡聲道：“和生知道自己被趕出來了嗎？”

“嗯？和生看起來好像不知道耶。”她看着他的眼眸裡發着光：“你真聰明，看來我們還得找船上的人問問去。”

“嗯，那有一個。”他揚起下巴指了指在小廚房外面坐在小闆凳上吃東西的船工，他腳邊坐着的是糖葫蘆，糖葫蘆面前也有一個小碗，不知道它在吃什麼。

和生還在小廚房裡面忙活，海面上風很大，夜裡可能會冷，沈青眠回廂房去給她拿鬥篷。

林姜初揉了揉糖葫蘆的腦袋，怕它吃撐了，等它再吃幾口就不給吃了，船工見她坐在這不走，以為她是來買晚膳便好意小聲提醒她：“姑娘，這裡不是膳房，沒有膳食可以買的。”

“有的呀，隻是和生還沒做好而已，阿伯不在這裡吃晚膳嗎？”

“這裡不是膳房，沒有晚膳可以吃，姑娘還是去别處吧。”船工歎了口氣喝完了最後一口湯。

他肯定知道點什麼，林姜初計上心來，暗中掐了一下自己的肉，憋出一點眼淚：“阿伯有所不知，我和阿兄流落在外，早已沒有多少銀子了，膳房裡的東西我們都沒有銀子可以買，隻能來和生這裡吃飯，和生人好，不收我們銀子，不然我們實在不知該去何處填飽肚子。”

“阿伯為何執意要讓我去别處吃飯呢？”她硬生生憋出了幾滴眼淚。

“這……”船工也沒想到是這個情況，幾次動了動嘴皮都不知該說什麼，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姑娘你先别哭，不是我要逼姑娘，而是姑娘要是執意留在這裡和，和和生走的這般近的話，姑娘和你兄長都會遭到牽連的。”

“這是為何？”她伸手把留到下巴的眼淚擦掉，紅着眼問。

“有人不待見和生嗎？為什麼都沒有人來這裡買膳食？”

船工沒想到這姑娘直覺這麼敏銳，回頭看了一眼還在裡面認真忙活的和生，把小木凳往旁邊挪了一下，她也跟着挪了一下凳子，還不忘把糖葫蘆拎起來放在懷裡。

“姑娘有所不知，在我們船上原先隻有一個膳房，就是大膳房，後來和生被趕出來了，才有了這個小廚房了，但這裡是不允許其他人過來用膳的，也不能讓和生知道。”

林姜初聽的一頭霧水，皺着眉十分不解。

船工看了一眼周遭沒有其他人才放心繼續說：“和生是個孤兒，但從小被長公主養在身邊，十分受寵，但和生喜歡燒飯，喜歡跟着船隻出入藏月國，原先是在周管事底下燒飯，後來聽說是和生惹事了，且屢教不改，周管事就把他趕出來了，讓他自己在這裡燒飯。”

“不過這都是騙人的謊話罷了，和生天性純良，燒得一手好飯，周管事風頭被搶，徒弟比自己廚藝好，他自是不樂意，便讓和生在膳房裡好好燒飯，不用出去，和生燒的飯都算在周管事頭上，賺來的銀子自然也是歸于周管事的囊中。”

一次偶然，和生溜出去玩了，有貴客點名要吃一道菜，但周管事并不會做，因為這道菜一直都是和生做的，和生不在，周管事急的團團轉。隻好自己動手做，貴客自然不滿意，這時和生回來了，看見周管事在被罵，便走過去瞧，直言幹爹不會做這道菜，一直都是自己做的。

聞言，周管事立馬捂住他的嘴和貴客道歉：“大人，我這徒兒喜歡胡說八道，我再去給大人做一份送過來。”

和生不理解為何幹爹要這般說，但之前的就是自己做的，所以就把他的手扒拉開和他據理力争，貴客便讓他去做一份出來，新做好的菜貴客非常滿意，給他賞了很多銀子，見狀，周管事恨的牙癢癢，但又不能對他怎麼樣，便和他道：“和生啊，你如今的廚藝越發好了，幹爹教不了你什麼了，你就在船上自己弄個小廚房燒飯吧，賺的銀子都是你自己的。”

聞言，和生開心壞了，可是自那一日後，他去找大膳房裡的小夥伴，都沒人和他玩了，都離他遠遠的，也沒人來自己的小廚房用膳，他每日都坐在小廚房裡自己給自己燒飯，吃飽了飯就坐在外面等着，看有沒有人用膳，但一直都沒有。

“和生是長公主身邊的人，周管事不能對他怎麼樣，就連趕他到小廚房，不讓大家夥到這裡用膳都得瞞着他，但是姑娘不一樣，若是讓周管事知道了，姑娘的日子就不會好過了，所以姑娘還是到别處吃去吧。”周管事此人最是陰險心眼小，手段也厲害，他們這些船工之前也有來這吃飯的，但過不了幾日，那船工就不見蹤迹了。

他今日也隻是路過此處，瞧他可憐的樣子，就陪在他在這用一頓飯，除此之外，再不能做什麼了，自己還有一家老小要養活，經不起折騰。

“多謝阿伯，不過不用擔心，周管事不能對我們怎麼樣的。”

船工見勸不動她，隻好搖了搖頭起身告辭：“姑娘還是要多加小心。”

林姜初揉了揉眼睛，剛哭過眼睫上還沾着一兩顆淚珠，肩上忽然一沉，沈青眠把鬥篷披在她肩上，讓她轉過來給她系結，見她眼尾紅紅的，蹙起了眉：“怎麼哭了？”

“剛才掐自己一不小心掐重了，有點疼。”她有點尴尬地道，然後把方才船工和她說的話都告訴他，他挽起她的袖子看她掐的地方，有點紅，不過不是很明顯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

“沈青眠，我說完了，你聽了沒呀？”她扯扯他的袖子。

他把她的袖子挽下來：“聽見了，反正和生不會受苦。”

她理直氣壯：“但我們會呀。”

他挑眉看她：“我們會吃什麼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