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雨清的車找到停車位時距離他預約好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的時間，按理說這時火鍋店就該把他們預約的位置讓給别人，但這家店的老闆人挺好，見他們遲遲不來還打來電話确認了一下。

這家店不處于商業街，而是位于一片再普通不過的居民區最不起眼的地方，唐雨清甚至跟着導航都沒能找到地方，還是賀林靠良好的溝通技巧和自來熟的性格問了兩個人之後才成功抵達目的地。

夜晚，尤其是寒冷的夜晚，人們果然更偏愛熱騰騰的，甚至能夠讓自己流汗的食物，賀林一路走來，注意到這條街上的羊肉館和牛肉面館都座無虛席，尤其人們還愛圖個新鮮，這家新開的且口碑不錯的火鍋店更是在門口都排起了長隊，這種情況換在平時，賀林一定會轉頭就走，然而今天有了唐雨清的預約，他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火鍋店的翻台率并不高，因此當他們推門而入的時候，玻璃門已經積了一層厚厚的霧氣，乍一接觸冷空氣立馬就化作了密集的小水珠，沾濕了賀林的手。

前廳接待的服務員立馬迎了上來，在聽說他們有預約并跟吧台确認過後才将他們帶進包廂裡。

賀林沒想到就他們兩個人而已，唐雨清還要定一個包廂，他翹首等待了片刻，直到鍋裡的紅湯也開始沸騰，點的菜都上齊之後都不見有其他人來。

唐雨清不由覺得有些奇怪，遂一邊往鍋裡下菜，一邊問道:“怎麼了賀林，你在等誰嗎？”

“沒有啊學長，倒是你沒請别的人嗎，我看你定了一個六人間的包廂，還以為你還請了人來呢。”

唐雨清把一盤土豆片推過去示意賀林也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并說道:“沒有的事，就咱們兩個人，因為這家火鍋店隻有六個人的包廂，所以我就多花了些錢定了下來，主要是吃得開心就好。”

賀林對唐雨清的消費觀表示尊重但不理解，這位學長從上學時就是這樣，同樣是吃飯，大多數人的想法應該都是追求極緻的性價比，隻要價格和味道都還說得過去，那就湊合着能吃飽就行，但唐雨清卻不一樣，他追求極緻的享受，就算是隻能吃學校食堂，也要給自己的兩葷一素加雞腿加烤腸加到頂配，直到後面賀林聽說唐雨清家裡有幾個廠子就瞬間理解了他為何這樣，畢竟這位也算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小公子了，有錢人的世界我們不懂。

“賀林，我是真的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

賀林擡起頭來，蒸騰的熱氣模糊了視線，他看不太清唐雨清說這句話時的表情，但總感覺唐雨清的語氣有些悲傷。

“是啊，這麼多年就像一場夢一樣，隻能說時間過得太匆忙，還沒反應過來，我就失去了太多，遺忘了太多人。”

“包括我？”

賀林覺得自己隻是淺淺感歎一句，并不是說他就真的忘記了很多人，但唐雨清這個問題就很奇怪，不過他還是回答道:“應該不包括學長吧，畢竟我第一眼見到學長就認出你了。”

唐雨清似乎對這個回答很滿意似的，輕輕地笑了一下，“不過我對你能夠進入那個特别兇案調查組工作，還是感覺挺意外的，尤其還看到你和老鐘相處的還算不錯。”

“别說學長了，我自己對這件事都感到很意外，因為在此之前我都沒聽說過這個部門，很突然的就讓我調了過去，好在我的新同事人都還挺好的，所以想要融入進去也不算難事。”

“這是賀林你的本事，你知道嗎，上學的時候我們都說你有一種很神奇的氣場，那就是和你接觸過的人都會不由自主的被你吸引，你像是天生就自帶光環的人，而處于黑暗中的人們也不由自主會向光源靠近。”

賀林被唐雨清誇得有些害臊，好在他們現在是在吃火鍋，否則他面紅耳赤的模樣還挺奇怪的，賀林不知道該怎麼接唐雨清的話，他隻能打着哈哈道:“嗯，光環嗎，難道我是小天使？”

唐雨清倒是對自己的那一番誇贊面不改色，他的臉色依舊幹淨，完全不像個在吃麻辣火鍋的人，他如賀林所期盼的那樣沒有繼續保持着認真的态度，反而也笑了笑，頗為不正經地調侃道:“你是天使嗎，那飛一個讓我瞧瞧。”

賀林道:“可以，但是要在夢裡。”

唐雨清被他逗得直樂，這下氣氛才顯得正常了許多，接下來兩人就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工作或生活上的事，賀林的日常較為簡單，單位和家兩點一線，外表看上去是個擅長玩樂的人，其實背地裡秉着休息日不在家裡待着就不算休息的原則能不出門就不出門，就算非要出門也會想盡辦法盡快回家，對比賀林，唐雨清的生活則多姿多彩得多，他提到自己談過一個女朋友，她和她弟弟都是做警察這一行的。

賀林覺得這也挺不錯的，正所謂隔行如隔山，同行之間能夠更好地相互理解，減少不必要的摩擦，隻是他這個想法還沒說出口，唐雨清便說道:“她的弟弟是我的下屬，也因為我，那個才畢業不久，有着大好前途的孩子殉職了，然後我們就分手了，就在她弟弟的葬禮上，她給了我一耳光，直到現在回想起來，我的左臉還會隐隐作痛。”

賀林沒想到氣氛又瞬間變得沉重，他想學長應該是将這件事憋得太久，所以才會對自己傾訴出來吧，“學長，你不必太過自責，我覺得她隻是一時不能接受親人的離去而已，或許在她想通之後就能理解你。”

唐雨清靜靜地看着賀林，緩緩說道:“如果我說是因為我的指令失誤才導緻那個孩子的死亡呢，這樣，我還能夠被原諒嗎？”

“如果是站在那個孩子姐姐的位置上來說的話，我不知道，我不能替别人做決定，但如果隻是對于我個人而言，我會原諒學長，因為那時的你一定是拼盡了全力想讓所有人都活着，你隻是太貪心了而已，可是對于生命的貪婪并不算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