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徹底散去時，清也随之沒了蹤影。
……不過現在也并非糾結她的時候。
得益于林晏控制，林木的摧殘縮在很小的範圍，傅靜娴在還能站在完好無損的地方看葉渺她們善後。
一片狼藉中，躺地上的有一個算一個，全被褚明熙提溜起來清賬，穆鸾和君璇闆着臉修複了草地，應曉桃蹲在角落徒手收拾殘骸，時不時幽怨地瞪一眼葉渺。
土石重歸平整，嫩綠的新芽再度冒出，微風席卷，草木的清香裹挾去最後一縷不穩氣息，滿目便隻剩下碧綠搖曳的靜谧山林。
耳邊傳來輕微的氧意，傅靜娴略偏過頭，避開身側揚起的發絲，正好瞧見葉渺意味不明地沖林晏眨眼。
……神識脫離的阿姐能看見麼？
傅靜娴又把頭扭了回去。
二人的發絲交拂又錯開，林晏嘴邊噙笑，神情仿佛柔化了春風，隻在烏發觸目時，長睫一眨，眸若攬月。
……很美，但确實沒什麼特别的反應。
葉渺很小幅度地撇了下嘴，止住風，轉頭又朝穆鸾擠眼睛。
穆鸾平靜地加快手腳動作。
“無妄之災啊無妄之災……”君璇同樣嘀咕着跟上。
應曉桃沒說話，繃着臉，挪到葉渺附近時，對她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下一刻，一書闆子打在她頭上圓滾滾的發髻，褚明熙抖了抖手中書頁，面無表情道：“志怪小說？”
應曉桃：“……我說那是我藏書閣喵來的您信嘛……”
“呵呵。”褚明熙勾手将書冊收回，“知道是藏書閣的書你還燒，罪加一等。”
應曉桃繃不住臉了，介于想哭和想嚎之間，最終擠成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哈，哈哈，能從輕嗎？”
褚明熙回頭給了她一道“你說呢”的眼神。
在應曉桃的痛心疾首下，原本遊魂似的君璇挪步繞了回來，“什麼書啊，你還燒不掉。”
“藏書閣的，不至于……這不是尋常書冊。”穆鸾微微蹙眉，倒退幾步，“哪來的？”
“合着你不知道啊。”葉渺插話道，“修界有關正經的妖族話本少的可憐，除了神女獻祭那套，能扣細節到法咒類型的幾乎沒有。”
“……”穆鸾用力閉了閉眼。
“妖族？法咒？”君璇點點頭，“幾天沒聊，你們研究的玩意真是走在學派前沿。”
“……幾乎沒有也不是沒有嘛，藏書閣又不對我們設限！”應曉桃哭喪着臉，“我就是前面看入迷念了兩句，它自己就在架子上有感應了哇！”
“你……不會真喵了兩句吧？”君璇狐疑地擡眼。
“喵兩聲起感應的東西，林晏那檢索陣法可沒那麼智能啊~”葉渺調侃道，“曉桃居然沒多想？憑空冒出來的玩意，這麼放心松月派啊~”
尚能聽見她們對話的傅靜娴眨了下眼。
“蠶室。”許久沒說話的林晏忽然道，“藏書閣裡辟出來安置處理不了的物件，裡面或許有靈識在逗你喔。”
“！”應曉桃和葉渺幾乎同步回頭。
“門規裡寫過，早些年我還常去整理呢。”林晏略偏過頭，“你們沒印象了？”
“有點。”應曉桃謹慎地擡起眼，傅靜娴留意到這目光并不隻包攬林晏，“但不多。”
“這地方有專用名？”葉渺訝異，“什麼時候取的？”
“林晏一開始在藏書閣落陣的時候。”褚明熙不帶絲毫感情的平淡音調傳來，“有挂牌。”
“頂層上鎖的閣樓啊。”君璇點點頭，“門内好像确實有牌子，記不大清了。”
“挂門内誰知道啊……”應曉桃有些尴尬地抓了抓鼻子，“我以為那裡的神識專抓繼承人呢——就像君璇那樣。”
“我不是被抓，是被選，望周知。”君璇鄭重地掏出一張符甩了甩，“也不是學貓叫才觸發的傳承。”
“那神識為嘛找我？”應曉桃瞪大了眼睛，“我道法都定完了，不會要我和林晏一樣修雙道吧，不幹哈。”
“你沒興趣學包不找你的，放心吧。”葉渺拍了拍應曉桃的肩膀，“君璇進山前就有走符修的意向了。”
“那就是在逗你玩了。”穆鸾拍上應曉桃另一邊肩膀，“可能覺着你上蹿下跳的樣子很有趣——沒記錯的話，那段時間你是和傅小姐一塊在藏書閣？找話本？”
應曉桃被兩人夾在中間，勉強舉手道，“那個……我和燕子報備過……”
“嗯，報備過。”林晏笑容和煦。
心虛視線愈發強烈，傅靜娴好笑地瞧着幾人，開口道：“阿姐，應小姐有看書的。”
大恩人！應曉桃頻率飛快的眨眼，向傅靜娴表達了誠摯的謝意。
然而熱心腸的葉渺毫不留情：“有看不是一直看，承認吧曉桃，照這說法，你對話本的興趣甚至能吸引靈識。”
“……”應曉桃撲扇的睫毛靜止了。
“大師姐笑的好燦爛。”君璇在應曉桃身後幽幽道，“曉桃，你可能要遭。”
“沒事，無非是給她理論考核更嚴格點。”穆鸾安慰道，“留情合理，好好複習就成。”
“對頭，而且比起林晏，我們好像更應該擔心另一位——”葉渺轉頭看向靠在樹上閉目養神的褚明熙，“咱們要不現在開溜？”
“……”褚明熙無語睜眼。
“溜不成了。”葉渺聳聳肩。
啊，一言難盡。其餘三人皆用哀怨的目光看向葉渺。
“你們四個，上劍陣，煉心。”褚明熙半阖着眼，“胡亂觸發外陣，閑的。”
沒等幾人發表什麼意見，褚明熙随即補充：“應曉桃和葉渺加練。”
追加一出，應曉桃的哀嚎頓時跌宕起伏，葉渺遺憾歎氣，喜提應曉桃穆鸾肘擊兩個。
“該。”褚明熙袖手旁觀，發出中肯評價，“讓你耍小聰明。”
“小聰明就小聰明喽~~”葉渺拖着長調，意味不明往旁邊瞥了一眼，“隻是罰都罰了，褚老師幹脆罰個痛快——嘶，别踩别踩！問問法咒嘛！反正書已經收了！”
應曉桃停下了洩憤的腳，迷茫擡頭：“啊？”
“……”穆鸾默默松手，“你厲害。”
“好生硬的轉場。”狀況外君璇吐槽，“給我一種為醋包餃子的荒誕感……唉，大師姐？”
林晏隔着袖子握住傅靜娴的手腕，微笑着站定在幾人身後：“法咒？”
“妖族的法咒啊？”葉渺同樣笑道，“應曉桃看的那本話本——和鳳凰有關的，她和穆鸾還就妖族有沒有過鳳凰争論來着。”
“如果是‘蠶室’裡的話本……”林晏低下頭，仿佛正在思索，“話本裡寫了鳳凰？妖族為基調寫的？”
手腕上的寒意一閃即逝，傅靜娴眼睫微垂。
“呃呃？沒！”應曉桃有些慌，“主基調就鳳凰一個，浴火重生什麼的……”
“浴火再生嗎？”林晏仍然低着頭，“鳳凰血本就有絕處逢生的作用，這點倒不必用法咒。”
“昂……話本上這麼寫嘛。”應曉桃不好意思地撓撓臉，“我當時就覺得可能……”
可能什麼呢？傅靜娴安靜聽着。
應曉桃好像隻是對“鳳凰”與“鳳凰血”之間的聯系格外好奇而已。
畢竟有趣的話本總會招緻人們的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