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在茶室,褚明熙的态度足夠明确。
“林晏”的身份暴露,如若不及時抽身,原本隻在“傅玲燕”身上存在的因果勢必會纏上所知所覺更多的“林晏”。
傅玲燕在觀遊苑所見的龐然大物,已能動搖她的血契,褚明熙在為她療愈時不會察覺不到。
默許了她前往茶室求證,也算變相的勸告:
不論是願景還是鋪墊,現是适合了斷的好時機。
——要不要走?
走,斷開作為“傅玲燕”的血契,把龍都的秘密随着傅家大小姐的身份,徹底爛在這片人界的土地,此生都不再回頭;
不走,“林晏”與“傅玲燕”的身份重合,告訴天道自己攬下了人界與修界多年未解決的爛攤子,與傅家的血契重新綁上整個人界,幾乎是再也看不到脫離的自由。
……傻子都知道該怎麼選。
傅玲燕聽着幕僚與傅郢的談話,身體微微後仰,半倚靠着牆,閉上雙眼,輕輕吐出一口氣。
沒事的,出面拒絕而已,自己本就不屬于這裡,何必搭上這麼多。
琉璃骨不染詛咒,龍都的人威脅不了她,更無需為人界與修界的未來操心。
隻要此次與傅家斷開聯系,“傅玲燕”就不存在了,血契也能解開。
這不是她一直希望的嗎?
更何況還有人在等她回去……
……
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怎麼也沒辦法睜開。
明明是對自己百利而無一害的事。
“……”傅玲燕再次深吸一口氣。
明明在夢中掙紮時,那些思念和渴望都不是假的。
……但傅玲燕的确一次都沒有讓血契纏上傅靜娴的腕間。
七天内颠倒的夢,一次次追逐,一次次失望。
血契時遠時近,卻都沒有離開她。
猶豫之下,選擇卻從未變過。
傅玲燕又何嘗不知道此次解契的百利而無一害,是因為另有旁人替她承擔了“害”。
按照褚明熙的設想,她若沒有踏上道途,隻是作為傅家大小姐,所能做的也不過為傅家籌謀前程,使其地位在龍都更上一層,而這些結果一樣,過程并不會判的那麼嚴。
這個位子交給傅靜娴是一樣的。
不明白天道所想,亦不知此舉能為天道帶來何種好處,但褚明熙的觀測表明,此法可行。
隻要傅玲燕願意,讓傅靜娴頂替她作為傅家大小姐的職責,即可萬事大吉。
“對于這邊一個小門小戶的女兒,能有機會進入世家,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當時褚明熙對剛入松月派的傅玲燕這麼說着,“且運氣好的話,血契能一舉解開。”
而今褚明熙手臂上纏着的總契證明,傅靜娴作為傅家小姐,有足以在将來攪動龍都局勢的能力,以緻于可以完全抵消傅玲燕身上綁在傅家的血契。
有這樣的才能,她會在龍都過的好吧……
會比在程娘身邊合适吧……
會……
……
自欺欺人罷了。
現下龍都的情況,自己若走,傅靜娴在龍都哪會有什麼好去處。
即便日後好轉,最初的困難的境況也是實打實的。
應曉桃說她回傅家就不應該待傅靜娴太好,省的日後生出感情了走不成。
但這個舉動,似乎早在一開始便将決定了選項。
聽到傅郢說出,想先将傅靜娴嫁去三皇子府為側妃時,傅玲燕終于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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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室内茶香依舊。
褚明熙感受着手臂上的溫度,搖了搖頭。
對面的嚴嵩見狀,一臉無可奈何地腹诽道:“這麼笃定啊?”
“嗯。”褚明熙飲了口茶,“她的性子我了解,太過純澈。”
“你不是用那玩意幹涉過?”嚴嵩舉着扇子的手一頓,“照理說心性純澈的人,更容易堅定所想才對。”他的目光落在了褚明熙本人身上。
“哦。”褚明熙面無表情地發出一個音節,“真遺憾,不一樣。”
“那你還……”嚴嵩話說了一半,又想到什麼般随意笑了下,聳聳肩道,“也罷,随你。”
茶室間寂靜了一瞬。
“她和你當年還蠻像的。”嚴嵩冷不丁道。
“呵。”褚明熙不置可否,“又不是什麼好事。”
“躊躇到最後一無所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