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靜娴在四周轉了轉，沒瞧見傅玲燕的身影，思忖她可能跟着傅夫人去了太後她們跟前，所幸在苑内閑逛起來。
偏苑内百花齊放，欣欣向榮，相較于苑外溫暖的多。想來這裡為了保證花朝節各花盛開，也下了不少功夫。傅靜娴回想着百草鑒中一些草藥的畫像，還真在花叢中發現些熟悉的影子。
決明、小薊、早堇……還有鈴铛狀小巧玲珑的垂花，看着倒像貝母。傅靜娴微微低頭，摩挲着掌中的山茶花。
山茶消炎活血，貝母清熱止咳，紫玉蘭散風寒……傅靜娴還想着如何在後院多種些花草，旁邊卻忽然多處一人。
“……”來人面色不善，正是當時被應曉桃和傅玲燕輪番膈應的齊姚。
傅靜娴眼神無波，隻淡淡問候道：“齊小姐，好雅興。”
齊姚手上正挽着一枝海棠，豔若明霞，倒是和她本人陰沉的神色對比鮮明。
先前暗諷不成，又被宴上兩個風雲人物壓過，原本勉強還算得上能呼朋引伴的齊姚，現下身側一個人也無，多少顯得寂寞。
傅靜娴無所謂齊姚來意如何，也不願多生事端，是以先問好給齊姚抛個話頭。
倒是齊姚本人臉色幾番變幻，好一會才憋出下一句：“傅二小姐，現在不好受吧？”
傅靜娴：“……齊小姐何出此言？”
齊姚更加用力地攥了攥海棠葉：“我說——把頭花讓給長姐的滋味不好受吧？”
此話一出，傅靜娴眼中更顯無言：“齊小姐，我不太聽得懂你在說什麼——若說頭花，家姐獲贈是實至名歸。”
以為傅靜娴還沒領悟到自己意思，齊姚急地要跺腳：“我意思是，去年宴會的頭花分明是你，今年傅家卻隻讓嫡女獻畫，你都不會不甘心嗎？”
這齊家小姐……心智未免太簡單了些。傅靜娴的視線從齊姚又移回花草上，道：“看上去，齊小姐似乎更加不甘。”
先不說傅玲燕本身畫技極佳，齊姚既沒看出這其間糾葛，又要眼紅頭花落别家，轉頭竟來找一個不久前還想着要嘲諷的人，這般行徑，屬實不聰明。
或者，齊姚隻是裝作不谙世事，實則想挑撥自己與傅玲燕的關系。
“……我不甘？我當然不甘了！”齊姚忿忿道，“我特地托人打探了你不善作畫的消息，苦練畫技就是為了今年春日宴壓你一頭奪得頭花，誰知你今年根本什麼都沒準備！”
……消息哪來的？怕不是程娘說的。傅靜娴木着臉道：“齊小姐，你既确信作畫不會輸于我，那也合該勝過家姐——可眼下是家姐奪了頭花，不正能表明我技藝同樣不如家姐麼？”
委婉地告知，技不如人不要怨天尤地。
“這怎麼能混一起說呢！沒獻藝就是沒獻藝，不準備怎麼知道！”齊姚不滿極了，指着席面就道，“那邊還有筆墨，你重新畫一幅，我們再在人前比過。”
傅靜娴微微偏身，拉開一些距離後才開口：“還望齊小姐見諒，若是需要我親筆畫作，我可作好後命人送往齊府，私較丹青，恕我不能答應齊小姐的要求。”
世家女間才藝雖有高下，卻也是借宴會之由讓他人評價，直接相争反而有損儀态、不夠謙遜得體。更何況頭花已賜，齊姚這一主張完全不顧大局的胡來，也不知齊家是如何在教。傅靜娴忍住皺眉的動作，行了禮後退兩步，打算要走。
“等、等下！”齊姚氣急，慌張間想去攔，卻沒攔住，隻得跺腳道：“别退了！那花有毒！”
傅靜娴腳步一頓，轉頭看向身側粉嫩若凝脂佳人的夾竹桃，無奈地說：“齊小姐，苑中怎麼可能栽種靠近就中毒的花，夾竹桃汁液有毒，經過并不會有事。”
齊姚明顯一愣，很快臉上紅雲與海棠共飛：“我……我是聽我阿姐說……”
傅靜娴是真的想歎氣。
一旁的侍從也适時地上前同齊姚解釋，羞的她扭頭就跑。
傅靜娴駐足盯了會地上從花枝上抖落的海棠，也轉身朝着反方向走去。
她無心管别家家事，更沒理由去提醒。
至于齊姚……齊家不早些糾一糾，恐怕會生事端。
經此一遭，傅靜娴打算往幽靜處走，省的一會又被誰叫住。誰知沒走多遠，就聽一聲驚叫，周圍的侍從也紛紛往同一個方向跑去——
傅靜娴有種不祥的預感。
當她随其他人一起回到席面上，就見齊夫人摟着面無血色的齊姚，眼淚不住的往下砸，旁邊目露擔憂的少女還在不停地幫忙順氣——應是齊家長女齊婧
……生事端那句話這麼快就應驗嗎？
齊家女暈厥一事，很快驚動了太後她們，不一會提着藥箱的太醫就匆匆趕到。
事發突然，也顧不得回避，齊夫人隻得白着臉，看人将齊姚扶到桌上探脈，手中帕子揪緊。
傅靜娴與其他小姐站在一處，也沒心情聽旁人在嘀咕什麼，四下掃視一番卻未曾看見傅玲燕，應曉桃也還是不見蹤影。
奇了怪了，這兩人還能一起翻牆出去不成。所幸傅夫人這會注意力不在傅玲燕身上。
傅靜娴回想起不久前齊姚來找自己時說的話，眉頭緩緩皺起。
另一邊，太醫探了脈息，又翻了餘姚的眼皮，做過簡單處理後，走到主座前一躬身道：“回太後、皇後，齊小姐的暈厥大抵是中毒所緻。”
旁邊的齊夫人一聽這話當即腿一軟，被身邊的齊婧扶住才堪堪沒有倒下去。
中毒？中什麼毒？如何中的？
聽到診治結果的夫人和小姐臉上都不大好看。太後更是當即冷了臉，皇後立即怒斥道：“大膽！春日宴中怎麼會出現毒！”
春日宴由皇家所辦，明晃晃地說齊姚中毒無異于打皇室臉面。那太醫很快想明白了這層，忙不疊跪下道：“是微臣失言！春日宴席上的膳食都是由專人鑒定過送來，萬萬不會有問題！隻是這齊小姐——”
太醫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