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有下人在祠堂布置好,香燭供奉一應俱全,家中人連日抄好的格式祈福祝詞也備在院中的火盆旁。
傅郢過來時,早有下人端着清水和檀香,引着家主淨手清塵,往祠堂去。
新年頭一天讓傅家祖宗開眼見見後人,好為新年家族求得好運勢,這是傅家祖上留下的習俗。
屋中供奉着昨日現宰的雞鴨牛羊,還有多年封的好酒。大夫人領着兩個姨娘在祠堂外的院子候着,另外幾個女兒跪坐在蒲團上。
外姓人新年不得入祖祠祈福,至于幾個女兒,畢竟将來要嫁人,算不得完全的傅家人,隻能在祠堂外跪着受些垂青。
和往年一樣,第一個進祖祠的是家住傅郢,接着是小少爺。不過小少爺年紀尚小,進去隻是過個場。
傅郢跨入祠堂,兩邊門闆被下人們合上,院中祈福的經文,也被大夫人帶着姨娘們拿起投入火盆。
火盆中的火焰騰的一下拔高,陣陣煙霧湧起,傅靜娴跪坐在院中,卻意外沒有被煙塵熏的難受感。
沒多久,待傅郢從祠堂出來,天空已然大亮,院中的經文也被盡數投入火盆中。
傅靜娴同其他小姐一起起身站到一邊,對着傅郢行禮。大夫人見過禮後,要和傅郢一起去前廳侯客。
至于姨娘和小姐們,仍然是回房等待即可。
傅靜娴被賦兒攙扶着走時,看着賦兒隐晦扇風驅散煙塵的動作,又想起自己身邊,煙塵仿佛繞道走一般……鬼使神差地,她朝傅玲燕的方向瞥了一眼。
在祠堂祈福是很肅穆的,院中跪坐的小姐大多是口中默念一些祈禱詞,閉着眼等待祠堂中的家主受福。
在大夫人面前,傅玲燕這種時候自然會維持端正的神色。
此刻沒了往日的笑顔,她整個人又走在陰影處,渾身上下都透着清貴的冷意,仿佛不染污濁的白雪。
人在院中,卻又違和。
直到她消失在圍牆後,那股淡淡的違和感依然萦繞在傅靜娴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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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靈樓高處的視野極好,放眼望去,幾乎能将除宮城裡所有的龍都建築納入眼中。
戴着兜帽的副樓主正倚着欄杆遠眺。
慕容允穿的嚴嚴實實,搓着手來到她身側:“看啥呢,在這吹冷風。”
“思考有什麼辦法能無聲無息的把傅郢拖出來逼供。”傅玲燕幽幽道。
“……你振作點,松月派不是已經在查了嘛,等等或許有結果呢。”慕容允語重心長,“就算把傅郢拖出來,有你身上那層關系在,也沒法親自把他怎麼樣啊,忍忍吧。”
傅玲燕不說話了。半晌,憋出來一句:“我們那邊新年燒紙錢都是招黴運的。”
慕容允打哈哈:“那正好麼,招了黴運說明查出東西來了,還是能讓傅家倒大黴的東西——你離開傅家不也指日可待了麼。”
傅玲燕又沉默下來。
意識到自己可能多嘴了的慕容允讪讪道:“呃,我聽小桃說,松月派裡新年都會請人上山表演什麼的,你要不要下樓去街上看看?“
傅玲燕歎氣:“是除夕晚上,新年他們早跑下山了……話說,小桃到底和你說了多少事。”
慕容允不好意思地撓頭:“也就一點點啦……對了,小桃前幾日傳音說她想來龍都找你,你覺得……”
“打住。”傅玲燕拒絕的幹脆,“讓她好好在派裡呆着,我在龍都看顧不了她——别指着你自己,你倆都不是靠譜的主。”
小心思破滅,慕容允悲傷地癱在欄杆上:“啊!我現在也要開始想怎麼把世家那幾個偷摸拖出來逼供了!”
後來通過監察司的對比,除了傅玲燕特别提出的昭明宴,其他有相關世家參與且有相互贈禮的宴席都很普通。至于昭明宴,嚴嵩也表示,龍都内世家即便家中沒有修士,有時也會支持一些百姓家有天分的孩子去,這種事并不少見。
但傅玲燕不這麼想,事後她專程向師父請示,給松月派傳了音求助老師幫忙調查。
畢竟盯着昭明宴的就是監察司,誰知道嚴嵩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不過,先不說松月派由于和老牌仙門比資曆尚淺,能不能查到些什麼,倘若納靈玉真的事從昭明宴流出,那監察司與修界有染豈不是坐實了。
那這龍都内層層禁制,他們祝靈樓天天維護大陣,到底有個屁用。慕容允惆怅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