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小小的男孩擡起頭，一雙嫩生生的小手抓救命稻草般伸出來，可随着那雙手緩緩吹下，一個轉瞬即逝的笑浮光掠影般在涼涼臉上閃過。

他就那樣站在原地，低下了頭，不敢擡頭，也不做聲。

柳瞑鳳單膝蹲下，把哭得稀裡嘩啦的茜茜抱起來，拍着她的後背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片刻，茜茜停止了哭鬧，抱着柳瞑鳳的脖子抽抽噎噎，嬌嬌弱弱，酥酥軟軟。

柳瞑鳳見此，騰出一隻手摸了摸涼涼的小臉蛋兒。

軟軟的，滑滑的，有眼淚流過的地方是涼的，其餘是燙的。

柳瞑鳳心頭一震，一股難以言喻的心疼湧上來，他将聲音放得很低，很輕：“跟老師單獨聊聊，好嗎？”

小小的男孩子擡起頭，一雙黑紫色的星目晶晶亮地浸潤着水光。強忍委屈導緻他整張臉漲得粉嫩嫩的。

柳瞑鳳把涼涼單獨領到秋千架上，他抱着涼涼，沒急着開口，兩條長腿兀自蹬着地蕩起了秋千。鐵鍊的頂端和秋千架摩擦，吱呀一陣響。柳瞑鳳将秋千鍊卡在臂彎處，隻有兩隻手扶着涼涼。涼涼不由得手上用力，緊緊抓着這兩隻修長白皙的手。

“你知道嗎，”柳瞑鳳沒頭沒尾開口，“我們所在的昀婳市在千年前曾是一個叫昀的王朝的首都。那時候，這裡的小朋友們都喜歡蕩秋千。但時間過得很快，小朋友長大了，變成成年人，有了新的小朋友，當他們變成老人的時候，更新的小朋友也出現了。

“小朋友們穿着不同的衣服，出生于不同的年代，見過不同的風景，有着不同的故事，但他們———他們都喜歡蕩秋千。

“涼涼，我見過很多的小朋友，在他們長成大人之前他們都會很激動地對我說，想來蕩秋千。可當他們長成大人後，再也沒有人在我面前說過，要去蕩秋千———但你猜怎麼着，我的小朋友們搶秋千永遠搶不過他們。

“新的小朋友們會哭，會鬧，會在地上打滾然後被蒼耳紮得嗷嗷叫，我的辦公室裡有五六條備用的褲子，總是要防全身是泥的小朋友把鼻涕眼淚擦到我的褲腿上———當然，還有蒼耳和小螞蟻。

“但我從來沒有不高興過。

“不會哭不會鬧，就不是小朋友了。

“涼涼，老師希望你能多跟老師說說話，多依靠我一點，老師希望你想哭就哭，想鬧就鬧，永遠不要拘束自己，不要怕我會生氣，好嗎？”

紫色的梧桐花開在夏日的枝頭，風一吹，樹葉叢中探出毛茸茸的黑色小果子。花很大，但香很淡。古老的虬枝上，秋千蕩過千秋，一代一代的孩子乘着秋千揚帆遠航，失重感淹沒在了斑駁的光影中，每一片葉子都記得這裡曾有過的笑語歡聲。

落葉歸根，古木新春，當每一縷養分沁入大樹的生命，閉上眼，那仍是一個微風醉人的夏天。

七月份有一個很重要的節日，傳承已久，源遠流長。叫秋元節。

七月是蟬鳴裡的盛夏，蛙聲裡的驕陽，但這個國家的人總是希望能未雨綢缪，居安思危之下，他們會在這時就開始祈禱今年秋收大捷，并開始着手準備換季的衣物。

傳說，秋元節時神凰旻琅神君會降下福澤，完成每一個幼童的一個願望。

時至今日，自然沒有幾個人在相信世上有鳳凰有神明，但完成孩子一個願望的習俗卻一路傳承至今。

節日當天，柳瞑鳳一襲紅衣，精緻全臉面具，扮作旻琅神君，孩子們也穿着古裝，像一個個偷了大人衣服的粉團子，排着隊說自己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