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筠言斜眼，蒼白的面上洩露些許溫情。魏銘睿渾身浴血，呼吸微薄。

“所以，你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又是為什麼，這麼大的事情發生他卻絲毫不知道？柳暝鳳瞥了瞥秦羽涼，他逐漸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當一切端倪顯露，赤裸裸血淋淋的排列成為罪證，他們，還能全身而退嗎？

亦或是這麼說，卑劣是建立在他們的感情上的，當一切感情化為泡影，當僞裝被撕裂卸下，他們，該怎麼走下去？

“此事說來話長，若柳相不吝一聽，筠言告知柳相便是。”簡筠言瞥了瞥秦羽涼，後者面色不動，毫無反應，他歎了口氣，緩緩開口。

“我與銘睿世家交好，我們自幼便認識……”

簡筠言自幼便覺得魏銘睿很奇怪。

同為王府世子，可二人的性格迥然不同。簡筠言六歲便能熟背《明雅集》《長幹序》《北亭》等經典，可魏銘睿直到十歲才能磕磕絆絆勉強背出來；簡筠言從小規矩禮教耳濡目染，自然沾了一身高幹子弟的書香氣息，舉手投足間似有無形的框架，從不逾越，可魏銘睿卻平白多出許多煙火氣，摸魚上樹無所不通。

二人一同聽學，一同長大，簡筠言漸漸發現，這個略有點痞氣的男孩子，于他很不一樣。

比方說，魏銘睿敢跟着一衆纨绔鬼混，可就是出入那些肮髒之地，也能保持雙眼清澈無垢；他不對任何人曲意逢迎，卻與所有人談笑風生，他似乎生來鮮衣怒馬，眉宇間自帶春風得意……可是……簡筠言本知這人的有些行為不符合規矩，卻還是莫名其妙的跟着他，就好像……就好像被他吸引過去了……掙不開就莫名得想放縱……

他漸漸敢學着像魏銘睿一樣，笑的時候敢仰着頭，張着嘴。

他記得一年前的一天，月朗星稀，落紅如歌。

“筠言言言言言言……”魏銘睿一下自後抱住他，他早已習慣，拍了拍魏銘睿的手，等熟悉的開場白過去，不知道又會有怎樣的驚喜。

不知道為什麼，和魏銘睿在一起的每一天，好像都有驚喜。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漸漸習慣了這種新鮮感，漸漸地，貪戀每一天崩裂出的一點光。

“我母妃說，我馬上要成親啦。”他把頭埋到簡筠言頸間。

霎時間，簡筠言臉色白了好幾個度。

他終究是定定吐出來一個字：“籲。”

得到他這樣敷衍般的回答，魏銘睿聲音稍稍淡下去，似乎沒了方才的興緻：“那我以後，就不能一直一直陪着你了，不能經常帶你去喝酒，不能經常聽你彈琴，不能……”他咽了口口水，“你……會來找我嗎？”

簡筠言沒動。他站在原地，想着這個人怎麼這麼幼稚，談婚論嫁是終生大事，但王府子弟的婚姻從來不可能由自己做主————幸福，必然是王權富貴的犧牲品————沒有願不願意，當然也沒有“一直一直”……

“關我什麼事……”簡筠言撇過頭，小聲說了一句。

“可我們明明說好一直一直一起走，我以後……”魏銘睿聲線幾分波動，甚至夾着幾絲微乎其微的……哭腔？

“不過婚嫁而已，這與友誼無關的……祝你和弟妹百年好合。”簡筠言強迫自己接受這個事實，可他也要讓魏銘睿接受，哪怕是強迫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