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先生？”秦羽涼憋着笑，盡力把自己的聲音裝得楚楚可憐。

“羽涼，是我，出來吧。”柳瞑鳳松了口氣，仿若跨越千山萬水，他的聲音裡帶着自己都不曾覺察到的寬慰。

“先生……先生………”他的聲音在陰濕的洞穴裡微微發着顫，馬上，馬上就好，柳瞑鳳會收到他準備的大禮，他的報複即将正式開始，那僞君子會知道自己就了個什麼樣的魔鬼，一切是多麼的令人興奮………

“我在，出來吧羽涼，我帶你走，我們回家。”

聲音很輕，輕得不像話。

秦羽涼蓦的定在了原地。

月光慘白，乾坤靜默。

那個人，在鐵籠外，要帶他回家。

柳瞑鳳說過，他沒有家。自從前世秦羽蒼奪位後，秦羽涼再也沒有覺得自己有過家。他眼中雕梁畫棟仿若粉黛骷髅，所謂瓊樓玉宇不過漆金牢籠。

天大地大，這世上所有的茅檐低小和百尺危樓，都容不下他的一個家。

三千佳麗說不上一句“家人”；偌大皇城找不到一間屋舍能令他稱之為“家”，他以為的骨肉血親統統化作刺向他的利刃，這天地如此寂寥，半生走過才知一切皆是獨行。

秦羽涼依稀記得，幼年時，意氣風發的父皇一手執棋，與朝臣對弈，他夠着頭，踮着腳，在看。

父皇說：“羽涼，皇帝是世間最大的敗家子，他以天下為局，朝臣為子，蒼生為注，而對弈者，叫天道。”

他的母妃去世的那天夜裡，父皇獨自坐在亭中，披散着頭發，一臉頹喪地飲酒。花前月下，風華正茂的皇帝慘遭佳人西去，無人共約黃昏後。

他說：“羽涼，皇帝是世間最大的囚徒，他以皇宮為牢，蒼生為鎖，一生為壓，而債主，叫命運。”

秦羽涼似乎不是個多麼早熟的小孩，但他的母親去世的那天晚上，他意識到，什麼東西陪着母親一起去了。

拜入皇後膝下後他成了太子，獨享着父帝對母妃的追緬，當今四位皇子也算兄友弟恭，他有知心的友人，無論如何頑劣不堪都永遠有人近他親他，以緻他一時被這過分絢爛的假象蒙了眼，竟也以為自己有家。

他以為，十五歲時他最幸運的一年，那一年，他遇到了天下最好看的人做他的老師。

夢想破滅在十七歲，他堕入了深淵。

理解父皇在二十八歲，初登帝位卻已聲名狼藉的他，真正的成為了一個，小心翼翼懷揣着自己的仇恨的孤家寡人。

暗殺這種東西屢見不鮮，他對生他育他的皇宮竟有了看仇人的憎惡，以及，畏懼。

直到某天晚上，已經被他折騰暈過去的柳瞑鳳突然驚醒，抽出他藏在枕下的短刃一刀封了某個刺客的喉。他裝作沒醒，就聽着窸窣一陣響動，柳瞑鳳低頭回抱住他，聲音極輕，透露着難以掩飾的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