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自窗而下,已然隻能看到燈火通明的模糊宮室,以及徹寒的夜空。
上盡重城更上樓,不一會兒,洛雲雙便登上樓頂。
如此俯瞰而下,竟是能将整個皇宮與京城收入眼中。
——
耀眼的燈光焰火自皇宮為中心,開始向四周蔓延,最後燈火通明消失,歸于暗色。
笙歌曼舞的嬌笑與觥籌交錯的酒氣惡臭似乎在高樓之上也能聞到,天地廣大,一時卻隻能看到皇宮的紙醉金迷。
洛雲雙倚靠在高樓欄杆之上,擡眸看月色又垂眸,擡手抿了一口清酒,聽到身後猛然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似乎有人也登高而來。
她不用思考便知道是誰。
洛雲雙又抿了一口酒,沒有轉頭看,反而懶散擡了擡眸,輕聲道,“将軍倒是好體力。”
男人的腳步略微停頓,随後走上前,沉默許久。
最終還是啞然一聲。
“陛下,危險。”
是道她倚躺着欄杆危險嗎?
洛雲雙略微不耐垂眸,又轉頭看向他,輕笑一聲,“世人皆知将軍血性,孤身一人深入狼蠻捉拿狼蠻王,現在又說着危險……?”
“未免太不可信了。”
她悠悠道,随意将指尖的清酒灑入樓下。
說實話,這樣的男人她見多了。
癡纏又執着,最終獲得的也隻是厭惡。
洛雲雙厭煩閉上眸子,還未等她開口,墨夷初便向前一步,眸中的情緒令人看不清。
“天下苦寒,稅務繁重,國庫虧空,而攝政王卻不知哪裡有大量銀錢在暗處招兵買馬——墨家素來獨立掌握兵權,攝政王此舉是瞞着陛下與墨家而行。”
“攝政王雖輔佐陛下數年,但狼子野心。”
“……望陛下明察,小心攝政王。”
洛雲雙的視線動了動。
不是什麼你負我、占我身子還不負責的怨夫空話,反倒是提醒她攝政王并非可信之人。
他年幼便随母親鎮守邊關,在京城的時日并不多,如此大勝蠻夷才班師回朝,不過兩月不僅知曉了攝政王的真面目,還倒是追查了她的動向——
世人皆恨帝王,也皆知攝政王勞苦功高,在荒淫暴虐的昏君之下主持大局為百姓謀福祉。
聽聞正是攝政王頂住壓力,勸誡帝王,才免了大旱困苦之下又一輪新的征收賦稅。
而真相不過是百姓已經承受不了如此高額的稅收,大旱之下天災之下,為了避免天下大亂與百姓起義這才減免了稅收。
壞事都安到了洛雲雙這位毫無實權的朝雲帝身上。
好事,自然都安到了攝政王身上。
洛雲雙有些意外于墨夷初的提醒。
墨家素來不可參與任何朝中争鬥,哪怕帝王式微也不可參與分毫——這是始皇立下的規矩。
似乎見洛雲雙疑慮,墨夷初垂眸跪下,輕聲道,“攝政王已然越過墨家招兵買馬……所以才來禀告陛下。”
他此時表明,自己不過是因為攝政王已然觸碰到墨家權利所以特來提醒帝王。
并非參與朝中權利争鬥。
私心嘛?那就不得而知了。
大抵是墨夷初說了有用的話,洛雲雙難得給了他好臉色,她擡眸看向男人。
墨夷初此時面色蒼白,抿着唇,手無意識蜷縮在小腹,随後又垂眸,墨發遮住晦暗的眉眼。
頂樓寒風吹徹,墨夷初也畢竟是個男人。
她這般想。
洛雲雙扯下自己的披風,猛然丢掉了墨夷初身上。
“穿上。”
手上的裘襖披風還帶着女人溫熱的體溫與香氣,在吹徹的寒風之中尤為溫暖,熾熱從指尖猛然蔓延至胸口。
墨夷初抿住唇。
女人依舊懶懶倚靠在欄杆旁,眉目清淡,沒了裘襖,倒顯得她高挑的身姿有些單薄。
他一言不發披上裘襖,微微縮起下巴,埋在溫熱的絨毛之中,鼻腔裡都是香氣。
墨夷初沉默許久,還是上前一步,手猛然拉住女人的手掌,緊緊握着。
“此處危險——”
大抵是剛剛女子倚靠欄杆,靜坐明月三千樓,月光揮灑在樓頂,又照在她臉上,女子的衣裙被吹得衣袂翻飛,宛若要乘風而起一般,飄渺如仙。
似不屬于這世間。
所以他才控制不住,捉住了她。
女人掙脫開他的手,略微不愉眯起眸子,指尖反手捏住他的下巴,看着男人被挑起下巴,露出略微的喉結,嗤笑道。
“朕前些日子跟你說的話都忘了嗎?”
“朕不喜歡你這種類型的男——”
“我知道。”他猛然開口,又垂眸掩下情緒,重複了一遍,“……末将知曉。”
卻還是略微低下頭,在女人因為怔然而松開的手心處,用側臉蹭了一瞬,又扼住動作不再開口。
洛雲雙轉頭再看樓下,略了男人的動作,将話引回正題,輕聲道,“世人皆道是朕荒淫?怎麼,愛卿不信攝政王嗎?”
“……眼見為實。”他猶豫了片刻才開口道,“攝政王狼子野心。”
“這明月三千樓,可摘明月,可使天憐——這可是朕下令修建,尤其勞民傷财,這還不夠将軍眼見為實嗎?”
男人抿了抿唇。
“建立此樓是攝政王為歌功頌德,明月三千樓也是攝政王所題字。”他隐忍片刻終是開口,“陛下手中毫無實權,若非攝政王授意,也不會有人動工建設。”
“陛下并非世人口中,荒淫無度之人。”
寒風又吹徹,身上的披風裘襖擋住了寒風,他又低頭,将鼻尖埋進絨毛之中。
“你倒也不是蠢笨之人。”
許是他的動作好笑,女人微微湊近他,看着他俊美的五官,指尖順着喉結,自下而上,摩挲了下巴,又觸摸他的嘴唇,暧昧地揉捏着。
女人的呼吸帶着略微的酒氣,夾雜着她身上的清香,微醺的臉龐,配上那雙眸子尤為漂亮。
說實話,洛雲雙很滿意他的皮相。
女人微微側着頭,呼吸都與他的交纏,似是要吻上去。
猛然,她的動作一窒,随後啞聲開口道,“……以後離攝政王遠點。”
又眯起眸子補充。
“起碼十丈。”
男人的表情有些怔然,大抵也是不明白剛剛的氣氛暧昧,如今又變幻了模樣,他抿唇點了點頭,又斂下眸子,僵硬等待着她的動作。
如他所願。
倨傲如仙的帝王垂眸,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