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想進去看看父皇。”她擡頭對上沈昀的目光,忽而察覺到有人托了下自己的後背。
是李懷安。
沉香默默在心裡給自己打了套拳,再擡頭時眼中多了分底氣,她道:“母妃挂念父皇,午時特意做了羹湯差我送過來。”
她說罷,還提起手中的食籃在沈昀眼下晃了晃。
沈昀上下掃了她一眼,偏頭示意她進去。
沈香呼了一口氣,忙拽着李懷安往殿裡走。
誰知沈昀又忽然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淡然道:“他不準進去,宮人也不準進去。”
“那你們在這兒等我。”沉香說轉身就轉身,擡手便讓身後的一衆宮人退下了,隻是拽着李懷安的手還不願意松。
她醞釀出笑意,朝沈昀商量道:“太子哥哥,你知道的,我從小便離不開他。”
沈昀低頭摩挲着自己的指尖,手一擡算是讓他們進去了。
沉香喜出望外,匆匆拉着李懷安往裡走。
随後便是吱呀一聲,殿門随着沈昀進來而關緊,連着殿内也瞬間暗了下去。
沈昀的腳步聲哒哒響着,在沉香的耳内逐漸清晰、靠近。
一顆心砰砰跳得厲害,沉香不自覺捏緊了食籃的提手,慢慢往前走着。
“過來吧。”
沈昀走得快,這麼幾步便趕在了兩人前面。
殿内暗香浮動,除了遠遠躺在龍榻上的帝王,就隻有他們三人。
沉香跟李懷安對了下視線,相互一點頭後才跟了上去。
沈昀端過案上的藥碗,小心吹着湯匙,緩緩坐在榻邊,“本王要先喂藥,你那羹湯還能溫多久?”
沉香正愣愣地看着自己病恹恹的父皇,似乎沒聽見他說話。
沈昀停下動作,擡頭看了她一眼,提醒道:“沉香。”
“啊?”沉香一個激靈回過神來,“什、什麼?”
“羹湯還能溫多久?本王要先喂藥。”
“能溫很久!太子哥哥你,”先喂藥吧……,後半句話她默默咽回肚子裡,頭一低,悄悄蓄滿了眼淚才擡頭看他,“父皇病重許久,我也好難受,太子哥哥,今日讓我來喂藥盡盡善心吧。”
她說着,忙将食籃放在案上,退開一步示意他看看,“羹湯來時是溫的,我拿不準,還是太子哥哥再試試吧,看還能溫多久,我還帶了解膩的糕點,母妃特意囑咐了要我拿給你嘗嘗。”
李懷安自覺地走上前,細心打開食籃,端了兩碟精緻小巧的糕點出來擺好,朝沈昀那兒又推了推。
沈昀垂下眸不知在想什麼,片刻後将藥碗遞給沉香,“端穩了,小口喂。”
“好。”
沉香在榻邊坐下,輕輕吹了吹湯匙,才小心翼翼地喂過去。
榻上的人微阖雙眼,鼻息間還有均勻的呼吸聲,不知是醒着還是睡着。
沉香每喂一匙藥,就要用帕子幫陛下擦去嘴角溢出的藥水。
四下隻有湯匙和藥碗碰撞的清脆聲響,沈昀站在一旁同李懷安一起看着她喂藥,三個人皆是一言不發。
忽然間,沈昀似是想起了什麼,不經意間問道:“沉香,明年你就該及笄了吧?”
“嗯,”沉香頭也沒擡,應得輕快,“太子哥哥是想好了要送我什麼佳禮嗎?”
沈昀沉默着沒說話,隻直直盯着龍榻上的人。
李懷安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瞳孔猛地一震——
帝王嘴角輕微抽搐着,喂進去的湯藥幾乎都吐了出來。
沉香吓了一跳,忙用帕子去擦,“父皇,父皇你怎麼了父皇?”
言語間,帝王猝不及防地睜開了雙眼,但雙目無神瞳孔失焦,說不出半句話,隻有嘴角抽搐得愈來愈厲害。
沉香下意識站起身,求助式的看向兩人,嘴裡的求救聲就要喊出來時,沈昀卻猛地上前将她拽過來,沉聲道:“不許喊人。”
李懷安也迅速護在沉香身前,定定地看向他,“殿下這個時候不喊太醫是要做什麼?”
噗嗤——
榻上的人忽然噴了一口鮮血出來,血濺滿了金線被褥,看起來尤為觸目驚心。
旋即,帝王也頭一歪閉上了眼,徹底不知是死是活,隻有嘴角還在不停溢出鮮血。
“父皇!父皇!”沉香瞬間淚流滿面,從李懷安身後撲出去,徑直摔倒在榻前,不管不顧地嚎啕大哭起來,“父皇你怎麼了?你睜開眼看看沉香嗚嗚……”
叫喊聲有些大,在沈昀眉頭一緊看向殿外時,殿門正好被人嚯地推開。
天光大亮。
有些刺眼,沈昀下意識擡手遮住光亮,眯起眼睛打量沖進來的都是誰。
那些身影因背光而顯得模糊,但沈昀還是一眼認出了其中之一是他昨夜有意放跑的人,和微,或是說頂着秦涯那張臉的和微。
“陛下!陛下!快!太醫呢!快去瞧瞧陛下啊!”容娘娘首當其沖,急着招呼身後衆人。
有太醫滿頭大汗地跑過來,比沉香撲倒時還要急,匆匆擦了擦額角便替陛下把脈。
緊接着,研究血的研究血,打量瞳孔的打量瞳孔,一衆太醫将龍榻圍得水洩不通。
沉香撲在容娘娘懷裡啜泣,解釋方才都發生了什麼:“我、我帶了羹湯想來看看父皇,順便給太子哥哥嘗嘗母妃新做的糕點,但不知怎麼的,我隻不過喂了幾口藥,父皇便止不住的吐血,嗚嗚容娘娘,我好害怕。”
容娘娘不停拍着她的背以示撫慰,還不忘擰眉瞪向那些太醫,“磨磨蹭蹭,莫非都想提着腦袋幹活?!”
“娘娘、娘娘,”有太醫咽了口口水,噗通一下跪倒在容娘娘身前,“陛下似乎是中毒了,且毒得很深。”
容娘娘提高了語調:“似乎?”
太醫搖頭時幾乎搖出了殘影,“不、不是似乎,陛下這就是中毒了,如今忽然毒發,臣惶恐,陛下會有性命之憂啊!”
容娘娘:“本宮隻問你們如何解毒,若是解不了,提着你們的人頭來謝罪!”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