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她便緩緩轉身,朝和微藏身的地方輕喊了一聲:“出來吧。”
和微先是心陡然一驚,随後又沉靜下來,轉身出來。
兩人隔得有些遠,就這麼望了會兒。
還是容娘娘先低頭笑了聲:“本宮這是該怎麼稱呼你呢?”她歎了口氣,俯身把案上的一碟梅花模樣的豆沙糕端起來,朝和微示意,“來嘗嘗,還溫着。”
和微想了想,朝她走過去,但捏了塊糕點在嘴邊又沒了動作。
容娘娘:“怎麼?還懷疑本宮下毒啊?”
和微擡頭看了她一眼,搖搖頭,輕輕咬了口糕點,甜津津的味道在口中瞬間彌漫開來,後勁兒還帶着酸。
和微又點了下頭,像是對糕點表示認可。
容娘娘看着她,忽然不自覺伸手在她發間摸了摸,“你很有本宮當年的風範,今夜累了吧?多吃幾塊,是不是還吓到了?這會兒連話都不說。”
和微吃東西的動作頓住,她沒想到容娘娘居然知道自己是因為後怕而跟不上這會兒的思緒,一時有些遲愣。
容娘娘:“你也聽到了,沉香的暗号,說明她已經回來了。”
見和微要說話,容娘娘又伸手止住她,示意她繼續吃就行,“這個你不必擔心,本宮跟小無事先商量好了,隻要你今夜還能回到本宮這兒來,說明他的計劃可以往下走,接下來就看沉香他們如何做了。”
和微還是沒往下吃,思索道:“容娘娘,您可否回答我一個問題?”
容娘娘朝她一笑:“想問本宮為何願意幫你們?”
不待和微回答,她便在一旁端坐下,欣賞着自己腕間那個瑩潤透亮的粉镯子,“這事兒呢,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本宮不過是選了一條對自己最有利的路,旁的皆為浮雲,日後若有機會,本宮再說與你聽。”
說罷,她還擡頭朝和微看了一眼,眼裡的心滿意足不似假的,“本宮相信你也會懂的。”
“其實我不懂。”
沉香忽而傾身湊過來,惹得李懷安隻能向後仰身子。
她一本正經道:“李懷安,你方才說的那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李懷安沒什麼語氣地又重複了一遍:“公主身邊才是我心安處。”
他說時沒什麼感覺,說完卻偏開頭往一旁挪了幾步。
“那就是說,你不會離開我了?”
“李懷安你怎麼不說話啊?诶你躲什麼呀?”
“李懷安你再說一遍吧……”
槐樹雖大,卻也經不起他們這麼追着繞。
更何況這時天氣還冷,沒有撲簌簌的綠葉飛下來,隻有光秃秃的枝幹,看起來尤為孤寂。
沉香繞了幾圈,忽然就繞不動了。
她想着先前的計劃,心裡便有些沉重。
“李懷安,我怕自己做不好。”她擡頭看了眼他。
李懷安看了眼不遠處守着的宮人。
人多眼雜,實在不适合讨論這些。
他朝沉香微微拱手,“外面風大,公主莫要貪玩,還是先回殿吧。”
“李……”沉香反駁的話還沒說出口,便對上他擡起的雙眼,某些話不言而喻,她輕快地點了下頭,“好吧好吧,我不貪玩。”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偏殿,再繞繞繞,身後那些宮人便落在後面了。
這兒是李懷安平日練字作畫的地方,案旁的窗子能直接看見那棵老槐樹。
——記憶裡它好像從李懷安來到這裡時便在了,陪他一起長大,度過春秋冬夏。
李懷安收回視線,起身将窗子關了。
這下徹底沒有旁人能注意到了。
他這間屋子裡書架多,沉香交代過,宮人亦有分寸,不會輕易朝這兒來。
“不要怕,你做什麼我都會跟你一起。”李懷安伸手撫上沉香的後頸,在那兒摸了摸。
沉香仍舊擔憂地看向他,道:“可是我總害怕事情會算岔,萬一我明日過去,太子他沒有在藥裡下毒該怎麼辦?或者按六哥說的,我偷偷在藥裡下毒陷害太子,但是萬一被他發現了怎麼辦?”
“皛皛,我們都在呢,嗯?”李懷安在她後頸處捏了捏,“險象叢生我們也會化險為夷,他隻有一個人,但我們卻有很多人。”
沉香聽了,眯起眼睛朝他笑。
不過次日,她好像就笑不出來了。
“太、太子哥哥。”沉香好不容易才叩響了殿門,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裡面的人開了門。
結果出來的竟然是沈昀,他身着玄色衣袍,濃如墨的發絲低垂下來,眉眼下壓,顯得他整個人格外陰沉,周遭似乎都濕漉漉。
兩人身高差得有些大,因此沈昀低頭看她時,壓下來的除了他那雙深如潭水的眼睛,還有他颀長的影子。
“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