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潛意識催促下,她強忍耳旁呼嘯而過的凜冽風勁,右臂箍緊了裴佑之的腰,左臂打平,在下墜中努力保持平衡。
裴佑之此時再暈也感受到了腰間的強大力道,他半睜開眼看向常景好,沒忍住笑道:“你這禮回得也太實在了,生死攸關還不忘救我,裴某實在感激。”
“想多了吧你?”常景好睨他一眼,忽而松開右手把他丢下去,“我隻是想有個墊背的。”
突如其來的落空感讓裴佑之來不及思考,他艱難伸手想抓住這深坑的壁緣,卻又覺得頸後猛然一緊——
常景好不偏不倚揪住了他的後衣襟。
破風聲一瞬一瞬的擦身而過,裴佑之感受着常景好揪住他往下怼的力道,喉間噎了半天。
照這架勢還真把他當墊背的。
“我腿不好,你控制點兒力道,讓我頭先摔。”他反手扼住了常景好的手腕,緊緊抓住她,似乎真想渡給她力量,讓自己的腦袋先向下墜。
常景好正詫異着他什麼時候這麼好心了,嘴上還不忘道:“那你記得面朝下,否則你這張臉摔個血肉模糊、皮開肉綻的,我看了不适。”
話音剛落,她便覺不對:“你……”
腕間力量猛然加大,常景好毫無防備,直接被他拽了下來。
裴佑之似乎已經恢複了精神,黑暗中半邊臉龐瞧不真切,隻聽聲音輕輕上揚:“心疼我?”
“我是嫌你摔得太醜,有辱我眼睛。”常景好蹙眉想掙開他的束縛,赤手空拳與他鏖戰起來。
拳肉擊打的悶聲與破風聲混在一起。
“同是心懷不軌,這種時候怎麼着也得同甘共苦吧?”
裴佑之帶笑的尾音還沒剛鑽入她耳内,常景好便被他抓住時機攥住了兩手腕。
他緊接着将她雙臂交叉、用力按在自己胸前,語氣柔和:“來,常景好,共苦一下。”
暗色中兩團身影緊緊相依,快速向下墜。
常景好咬牙直想跟他再打,隻是不待她有所動作,破風聲便戛然而止。
旋即,咚一聲巨大悶響。
那團身影狠狠摔在地上,震起了一團塵土雜草。
常景好沒忍住悶哼一聲,隻覺右肩頓時麻了,給她摔得生疼。
然而這份痛楚卻比她想象中要弱的多。
她迅速坐起身,手在地面摩挲,枯燥、幹脆。
常景好心裡了然,原來身下竟然鋪了數層幹草,替他們抵禦了半數沖擊。
“百密一疏,忘了跟你換個面摔,你看,”裴佑之還躺在地上,指着自己血迹斑駁的左肩,道:“這兒又受傷了。”
“不對,太暗了,你看不清。”
“該。”
常景好懶得理他,雙手在身上拍了拍,掙紮着站起身去打量周圍環境。
有些暗,但依稀能辨認出是個地道。
周圍幾條道可謂縱橫交織,像盤桓虬結的老樹根。
拐點實在太多太雜,看得出挖時費了不少功夫。
她們此時就位于其中一處交叉點。
常景好有些茫然,這得折騰多久才能出去?
“挺好。”
某人依舊從容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她轉身,背後是數不盡的黑淵,常景好朝着聲音傳來的那處,咬牙道:“你什麼意思?”
“天降好事啊,都不用我再挖了,”他攤手,慢慢走到她身邊,極低的聲音朝她壓下來:“你看,地下這東西不就在這兒呢麼?”
“……”
裴佑之又道:“好聰慧啊三小姐,地下果真有東西。”
“裴佑之。”常景好忍無可忍,“别跟着我,我們分頭走。”
“不行啊,不是說了同甘共苦麼?”裴佑之的聲音還在她身旁,緊緊跟着。
常景好猛的轉身,話還沒說出來便迎面撞上一道肉牆。
又是一聲咚的悶響。
她緊攥住手中東西,冷哼道:“誰跟你說了?”
“我跟你說了。”
“無賴。”
“好稀奇,頭一回有人這麼說我。”
“無賴無賴無賴,聽夠了麼?趕緊走,離我遠點兒。”
“沒聽夠。”
唰。
淬了毒的匕首被架在裴佑之脖頸處,偏偏這人還不慌不忙,配合着彎了點兒腰,毫不吝惜誇她:“眼力不錯,這麼黑還能看得清我。”
常景好不吃這套:“你到底能不能離我遠點兒?”
“我這是為了你好,”裴佑之歎道,他伸出兩指,輕輕将匕首推開,“這地道一看便有了年頭,還能光明正大挖在相府腳下,指不定幕後黑手有多大勢力呢,你一個人走,我不放心。”
“我們有什麼關系麼?我是生是死,是暴露還是逃走,和你有什麼關系?”
裴佑之的目光由架回來的匕首慢慢移到她臉上。
兩人心照不宣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