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景好忙示意裴佑之跟上,一轉頭卻發現他神色有些不自然。
“大人這是怎麼了?”常景好收回動作,問他。
裴佑之道:“無妨,日頭太大了,有些沒緩過來。”
三月春光正好,哪裡就日頭大了?
常景好不解的瞥了他一眼,而後快步跟上常溶溶的腳步。
“阿姐!”常溶溶悶頭撲進身穿素白襦裙的女子懷裡,連着她頭上的帷帽都晃了晃。
能看出這女子?的腰不過盈盈一握,仿若江邊初抽芽的柳葉新綠。
被常溶溶這麼一撲,整個人都向後踉跄了一步。
幾聲呼氣間,她擡手撫上常溶溶的後背,輕聲喊道:“溶溶。”
常景好的目光卻穿過她,定在後方那人身上,而後久久怔愣住。
那人劍眉,微抿唇,感受到她的視線便俯視對上,眼底明明滿是傲睨,卻因睫羽密而微垂,偏生出了一種陰柔之感。
常景好心裡陡然一驚,他怎麼會……
似乎是因為旁人插入而使方才嚷着要簽的姑娘有了可趁之機。
她身穿輕粉散花羅衫,模樣靈動,伸手便要去奪那人手裡的木簽,口中還振振有詞:“哥哥你把簽讓給我吧,讓我一回!”
“方才不是掉了麼?”
誰知那人反應夠快,旋即擡高了手不讓她碰到。
姑娘急得直墊腳去夠,道:“是被旁人撞掉了!”
“李懷安!”她夠不着,轉身去晃自己身後一直巋然不動的少年,“簽沒了!”
少年如青松翠柏,模樣極為淡然端正,似乎是對姑娘這幅模樣早已習慣,被晃得厲害也隻是歎了口氣,道:“要不來。”
而引發本次争鬥的木簽正明晃晃躺在那人手心。
他伸手将其遞到擁抱的兩人面前,道:“姑娘,你的簽。”
常溶溶這才從思念綿綿中剝離,她直起身,看了一眼自己阿姐,又看了一眼面前這人。
帷帽下那張如月面容思忖幾瞬,莞爾笑道:“多謝這位公子替我搶簽,不過我覺得今日運氣已是上佳,還是給這位妹妹吧。”
某人聞言頓時眼睛一亮,她本來還要痛罵自己兄長借花獻佛,這會兒直接變臉,甜甜道:“謝謝姐姐。”
不待有其他動作,她旋風一般從男人手中奪過木簽,又繞至李懷安身後,放下心來去看簽文。
男人這會兒仿佛才注意到趕過來的三人,眉毛一揚,詫異道:“這是……?”
他又将目光轉向常溶溶,最後定在帷帽上,道:“令妹?”
“那這二人是?”他看向常景好與裴佑之。
常景好的思緒幾乎是在看見他的那刻便開始混亂,先前太子并沒有說,他自己也會來。
旁人或許不認識這三人,但常景好卻心如明鏡,一個是救過她命的太子,一個是十三公主沉香,另一人她未曾見過,但名字卻熟悉。
公主府裡從小到大的玩伴,也是自小被送過來的敵國質子,李懷安。
太子并未知會自己他會親自來查此案。
常景好轉念一想,或許太子三人隻是便裝出來遊玩。
思及此,她錯開與太子的視線,學着常溶溶方才的模樣撲向她阿姐,嗫嚅半聲,虛虛喊道:“阿姐…”
被抱住的女子先是一愣,很快又攙住她的雙臂,撩起帷帽看她,欣喜道:“好好麼?你…你在府中這幾日可有什麼不習慣的?”
常景好還沒來得及應她,就被人用力擁住,耳畔是她微顫的嗓音:“阿姐很想你。”
常溶溶在一旁擰緊了眉。
對這種事,常景好也不知如何是好,她隻能十分勉強的擡手回抱住阿姐,道:“我也很想你。”
身後似乎是太子有些玩味的氣音,他狀若無意般問道:“這位也是令妹麼?”
常景好艱難從這個深擁中抽離,朝他點了下頭。
她心裡五谷雜陳,太子見過她浴血奮戰的模樣,見過她執行任務時狠厲不眨眼的模樣,何時見過她這般演溫情的模樣?
她裝得再好也還是像吃了黃連似的。
好在還有個及時開口打岔的裴佑之。
他上前一步,朝常溶溶使了個眼色。
常溶溶登時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也忍不下去這幅場面,忙湊到自己阿姐耳旁,掩嘴低聲說了幾句。
語罷,縱使帷帽下那人再怎麼從容自如也不免詫異道:“當真?”
“不假。”裴佑之道,“驚擾了大小姐還請恕罪,但此事事關重大,裴某隻得前來拜訪。”
“無妨,我的病已無大礙。”她牽過兩個妹妹的手,“回别苑說吧。”
“等等,”沉香忽然喊住他們,道:“這就走啦?”
“梨花院落…溶溶月,聽聞相府二小姐尤其愛穿鵝黃衣裳——我沒認錯吧?溶姐姐?”
“溶姐姐…”常溶溶想到什麼似的一驚,道:“你是沉香?”
裴佑之見這副模樣,不禁挑眉:“你們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