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衍舟在旁定神注視着沐晖的背影,她方才隻想着自己如何用言語轉圜,卻沒想到沐晖會站出來為她抵罪。
讓多年來都習慣隻能依靠自己的她,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重安帝疑道:“死了?”
沐晖沉聲又道:“是。錦衣衛辦事不力,羁押證人并未搜身,緻其中一人将匕首藏于懷中,險些将探花使刺傷,幸而無礙。”
齊衍舟目光複雜望向沐晖寬闊一雙肩,驚訝于他竟然三言兩語便将她從這件事上摘的一幹二淨,全推在了他自己身上。
甚至那話中還隐隐有些問責紀綱的意思,畢竟那看押何波的錦衣衛是紀綱身邊的人。
看來沐晖平日裡雖不在朝堂之上置喙太多,但也并非全然不懂。
重安帝何等睿智,豈有看不出沐晖在幫齊衍舟的意思,他将一雙如蒼鷹般銳利的目光反複在二人身上打量,終開口道:“是該罰……你既執掌北鎮撫司,便罰你一年俸以儆效尤吧。”
一年俸!?
齊衍舟将詫異神情吞進肚子裡。
心中不免歎道,這心眼也忒偏了!這不察之罪若是降在她頭上,如何能承受得起?那便不是使些銀子便能過去的事了。
何況!
一年俸對于家大業大的沐大人來說算什麼?
紀綱在一旁臉上的神色比之齊衍舟更加精彩,重安帝的話中也有指責他的意思,他豈會聽不出來。
重安帝向着齊衍舟笑道:“你與景松倒是投緣,他在朕身邊這麼多年,朕還從未見他這般。”
雖隔着背影并未看見沐晖面上如何,單從他突然緊收的一雙肩來說,不用看也知沐大人當下神色了。
她将目光從沐晖背影上挪向大殿之上,見重安帝細眯起一雙眼睛帶着涼薄笑意自上而下打量着他。
觀重安帝此時笑容便知皇帝剛才的話并非誇獎,她當即做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拜道:“沐大人身居高位卻能知錯就改,此乃江山社稷之福。自古有言,君聖則臣賢,實乃陛下有德!”
此話一出,在場衆人皆是沉默。
隻因這奉承話述的由景而生,由情而起,根本不像平日裡那些一味鼓吹皇帝之人随意附和出來的。
且,話中不僅對重安帝極盡贊語,怎麼還隐隐約約誇了某位北周朝野赫赫有名的冷面佛沐大人?
重安帝一時間也未反應過來,還是一旁的司禮監提督嚴炳笑說了句“探花使妙言”才讓皇上一掃方才疑慮,也笑出了聲。
片刻後,重安帝一斂寬袖,望着殿下的齊衍舟道:“此案到底如何了結,便直接說了罷。”
想來是耽擱時間過長,重安帝已沒有了耐心,可齊衍舟望向李州,那兇徒回以他的目光仍是飽含戲谑,隻因他知道他還差一味“藥引”,才可将這副“藥方”呈予皇帝。
而那副“藥引”……
她将目光投向了連睿,果見連睿正挑起一雙濃眉,對着她擠眉弄眼,她驚喜道:“來了!”
重安帝滿面疑惑:“什麼來了?”
隻見齊衍舟恭敬的向着重安帝一拜:“陛下,懇請傳召本案最後一位人證!”
重安帝皺眉道:“方才不是還說人證因錦衣衛看管不力死了?”
齊衍舟擡起頭,話音铿锵有力:“是此案的另一位人證!”
重安帝道:“那便帶上來吧。”
她見得了皇帝的允準,便朝着連睿道:“連千戶,勞煩将人證——何燕兒帶上來!”
她說完便用餘光得意地瞥了一眼被嚴炳手下人摁在地上不能動彈的李州,果見他面色霎時間由白轉青,額頭上青筋暴起,可奈何身邊有數十名嚴提督手下之人看守,自然是滿腔怒火無處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