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臉色驟變,那原本風韻猶存的一張臉上此時再沒有了半分僞裝出來的柔弱哭腔,轉而如蠟紙一般枯黃。
這詭計多端的婦人顯然沒有料想到齊衍舟已經找到了李氏,并且還說服李氏前來大殿上指認她。
她多年來在都督府内院中谄上欺下,李氏雖然是都督府的老人了,若論資排輩怎麼也輪不到秦氏對她頤指氣使。
可偏偏秦氏仗着做着夥房采買的肥差,上下都略疏通些銀錢,因而誰在府内都稱她一句“秦姑娘”,李氏和她一屋,免不了多年來受她欺壓。
秦氏敢拿李氏出來扯謊,也是這個原因。
她哪裡能想到多年來任她如何欺負都默默忍受的李氏,有朝一日也會出來咬她一口!
她死死盯着随連睿一起走上來的李氏,眼光怨毒如蛇,隻待着人走近了便狠狠咬上一口,不死不休。
李氏與秦氏一般,進殿之後先是由内監領着給重安帝行禮,待行完禮後李氏才瞧見了身側的齊衍舟。
李氏目光堅定的和她對視了一眼,與齊衍舟方才在内院屋前問她話時那畏畏縮縮的樣子有很大不同。
齊衍舟先是看了一眼正跪在不遠處的秦氏,見秦氏眼神陰鸷的盯着他,便朝着秦氏緩緩露出一個昳麗笑容。
她本就生的面如冠玉,作男兒裝扮後反而更顯風流清隽,此時這笑容驟然綻開在臉上,任誰看了怕隻都會呆在原地幾秒。
可秦氏卻隻覺眼前此人雙眸如深潭望之無底,那其中蘊含的冷意讓秦氏不由自主感到一陣心悸,仿若有無形的手掐住她喉嚨,叫她無法呼吸,心中愈發畏懼起來。
齊衍舟收斂起目光,轉過頭向李氏問道:“李氏,據秦氏所言,她在三更時分與你一同在都督府後院中見一紅衣男子于夥房前與何氏女私會。她所言是否屬實?你可願為秦氏作證?”
李氏一副十分驚惶的樣子:“大人,這是從何說起?民婦三更時分确是被秦氏喊醒,隻因她言後院中有個紅衣鬼,便拉着民婦出門去看。可民婦卻并未看見有什麼紅衣男子和何氏女私會,又如何能為秦氏作證?”
齊衍舟道:“可據秦氏所言,她于三更時分起夜将你驚醒,你在屋内也看見那紅衣男子和何氏女私會了!”
李氏跪在地上連連擺手:“大人,秦氏先是三更時分在屋内驚呼一聲,将民婦從夢中驚醒,于是便拉着民婦一起從屋内的窗戶裡往外瞧,民婦的眼睛早年受過傷,三更時夜深露重,一時竟沒瞧見,還是那秦氏指着水缸處說那陰森森的站了個紅衣鬼,民婦才看見了!”
齊衍舟雖已聽過李氏的問話,此時卻不得不作出一副初次聽到的樣子:“所以,你并未看見有什麼紅衣男子與何氏女私會,是也不是?”
李氏朝着重安帝的方向連磕了幾個響頭:“是!民婦斷然不敢在皇上面前說謊!實實是不能為秦氏作證!”
秦氏在一旁聽聞後神色一變,驚呼道:“李姐姐,三更時分你我二人不是一同站在那樹下,瞧見那紅衣男子一刀劈開水缸麼?怎地如今卻不認了?”
齊衍舟聽得秦氏口中欲蓋彌彰之意,立時便道:“秦氏,你所言李氏與你一同見到何氏女與紅衣男子私會,現在卻隻說是和李氏一同站在樹下看見那紅衣男子劈開水缸!你在大殿之上的供詞都多番變幻,究竟是何意?”
此言一出,齊衍舟果然瞥見端坐于大殿首位處的重安帝面露不悅。
隻見重安帝皺起眉與身邊的司禮監提督嚴炳不知低聲說了句什麼,卻見那身形魁梧的嚴提督走上前來隻輕飄飄一句:“陛下有言,若是再不說實話,便拖出去打死。”
秦氏一聽嚴炳代為傳達的聖谕,神色明顯慌亂了,大約是終于知道了自己那套用了多年的矯揉造作樣子在這裡行不通,她叩首便拜:“皇上,民婦不敢了!民婦說實話!”
齊衍舟見嚴炳重又歸于重安帝身後的位置,便向着秦氏繼續問道:“秦氏,究竟李氏有沒有和你一起見到何氏女與紅衣男子私會?”
秦氏這下再也不敢欺瞞:“沒有!沒有!是民婦初次來到這大殿中,實在是有些慌亂了,所以明明記得清楚,卻頻頻說錯……”
紀綱在一旁見這秦氏與齊衍舟對峙中敗下陣來,心中是火急火燎。
他眼珠子一轉瞥見那黑衣布衫的李氏,立時便心生一計:“這秦氏雖未與李氏同見二人私會,可卻同見到紅衣男子三更時分一刀劈開水缸!想這都督府内院中,誰人能一襲紅衣佩刀走動?誰人有如此臂力能一刀将那水缸劈為兩半?”
紀綱這話說到末尾處,說的是誰已是昭然若揭,隻見在座中與紀綱一黨衆人,紛紛點頭附和:“指揮使大人說的不錯啊!這绯紅衣衫,可不正是鎮撫使身上禦賜飛魚服麼?”
紀綱見衆人附和頗為得意,還猶嫌不夠般又用一雙眼瞥向了沐晖。
齊衍舟并不反駁紀綱,聽罷隻向着重安帝道:“陛下,學生能證這紅衣男子并非鎮撫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