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衍舟隻看見沐晖以極快的速度轉過身出去,又聽見外間書閣的門打開又合上。
接着是一個身影快步走向她所在位置的那一扇窗下,她從窗外模糊的人影辨别出沐晖挺拔的身形。
他沉聲道:“我在外間等你。”
待齊衍舟換好那一襲月牙色衣衫再從書閣中出來時,外間的錦衣衛們已收拾好了一切。
伍聲被人覆上白布擡了出去,伍嶽也收斂起悲怆的神色,轉而一臉肅穆的站在錦衣衛隊伍中。
沐晖一襲绯紅色錦衣,挺拔如松般站在一衆錦衣衛之前,正斂着神色不知在說些什麼。
齊衍舟到底不是北鎮撫司中人,此時也不便過去,隻遠遠的站着。
不過不用近前,她也知大約是在說伍聲的事情。可觀那下面的一群人,除了作為兄長的伍嶽悲怆及連睿面上不忍之外,其餘一幹人等皆是毫無反應。
齊衍舟也是在後來才知道了這内裡的各種原因,不過這都是後話了,此刻便先略過不表。
她在原地等着,一邊在腦海中思索着目前收集到的線索,想着等下面見重安帝時如何回話。
沐晖在對一衆錦衣衛說完話後便走到了齊衍舟身邊,因方才的一些小插曲二人此時都有些心照不宣。
齊衍舟見沐晖站在她身邊,隻冷着一張臉看向前方,卻并不說話,便開口道。
“大人……”
“你……”
卻沒想到她才剛開口喊出一句大人,沐晖也同時出聲。
沐晖示意讓齊衍舟先說,她恰好心中有疑要問,便道:“大人,陛下不是在殿中不許大人出來麼?何以大人卻在這裡。”
沐晖颔首答道:“你身邊無人,陛下遣我來助你。”
本案的嫌疑人,來協助查案者?
齊衍舟後面的話沒有再問,隻是她心裡已經明白自己之前猜測的沒錯,重安帝并沒有真的疑心過沐晖,單看此時紀綱在内,沐晖在外便可從中瞧出端倪。
隻是有一點,重安帝真的會在意她身邊有沒有人麼?
還特意遣了北周朝野無不知其威名的沐大人前來協助她?
不過,此舉倒也不算殺雞焉用牛刀。
畢竟那李州身手之高,就連錦衣衛内中的高手如連睿、伍嶽等人都要陷入一番苦戰還未可知輸赢。
若不是沐晖在那時出現,她現在即使不死,身上所受的傷,也隻怕比現在重上更多。
還有伍聲……
想到此處,雙眸間神色又黯淡了些。沐晖就站在他身邊,自然捕捉到他情緒。
他負手而立,與齊衍舟并肩站在中庭廊下。
朱衫玉帶藏,白衣廊下光。
從遠處望去,任誰看了都隻覺那是話本中天造地設般的一雙璧人,可偏偏廊下的二人卻兩相不知。
沐晖緩緩開口道:“你放心,我已囑咐了北鎮撫司中人,讓他們好好安葬伍聲。”
齊衍舟驟然被人猜到了心思,此刻心裡卻生出一股不安的感覺。
他太明白她了。
這于她的大計來說,并不是什麼好預兆。
便斂起方才的神色,嘴上再開口時已帶了刻意疏離的冷漠:“大人說什麼不放心?時間不早了,還是盡快去大殿面聖罷。”
言下不想攀談之意,已再明白不過。
想鎮撫使沐大人如今在北周朝野炙手可熱,滿朝權貴想與之結交都不得而為,如今卻在一小小探花郎面前吃了冷遇,若換作旁人,隻怕是立時便會翻臉。
可沐大人涵養極好,雖面上也有些疑惑為何齊衍舟情緒轉變如此的快,可見他不願再說話,卻也十分尊重他,便囑咐了北鎮撫司中的衆人押解着戴上頭套的李州随時待命。
幾人朝着大殿走去,一路上齊衍舟都在思考如何向重安帝回話,并且還要提前預想到紀綱在旁的詭辯,思考間不知不覺已走到了大殿之外。
齊衍舟本該跟着沐晖他們幾人一起進去,可在踏上台階之前,她的餘光卻敏銳的捕捉到了一束緊盯她的目光。
她朝那束目光看去,卻隻見離大殿外遠遠的一株榕樹下,湖藍色的衣衫一晃而過,又遁入了陰影當中。
齊衍舟擡起頭,望向身前的沐晖,但她的目光卻隔過了他,望向在其後跟着的連睿,她開口說道:“連大哥,勞煩着幾名北鎮撫司中的錦衣衛在外侯着,若是等下有什麼變故也好能周全一二。”
連睿皺着眉疑惑道:“還能有什麼變故?”
卻隻見沐晖一襲熾烈飛魚服長身如松般立在都督府大殿前的台階之上,他左手慣然放在腰間的刀上,劍眉下一雙丹鳳眼冷峻眸光不動聲色瞥向連睿,後者跟在沐晖身邊多年自然馬上會意,立時下了台階着人安排去了。
齊衍舟拾級而上,與沐晖錯開段距離。
心中隻想道:終于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