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王氏年輕的時候是個心地極為善良的女子,也非常的賢惠,何波彼時五十歲上下,亦是吃苦耐勞,很有上進心,對妻子敬重,也疼愛兩個女兒。
但這一切,都在十幾年前的一個雨夜中戛然而止。
因咒水之難才結束不久的緣故,許多百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何王氏心地善良總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内接濟些舊衣和粗糧。
這一日夜裡正是雷雨交加,何王氏隐隐約約聽見都督府側門外似乎有人在叩門,電閃雷鳴中何王氏冒着雨披上了衣服,打開了都督府的小門,見是一受了傷的女子奄奄一息,見她可憐,便帶進了自家中給她吃食,幫她治傷。
那女子傷好後便深感何王氏對她的恩德,認了她做姐姐,何王氏也委托何波在都督府中為那女子找了一閑職。
中間發生了什麼,因時間過去太久,也并不是當事人,便按下不表。
李氏隻知道,不到一年後,那女子便在都督府内生下了一個嬰孩,雖則何波沒有承認,但大家都默認那是他的孩子。
從前的何波敬重妻子,也疼愛兩個女兒,但自從得了這個孩子,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他開始喜怒無常,白日裡做完活就在屋中飲酒,李氏有時從二人門前經過,時常聽見何波酒醉後羞辱打罵何王氏。
言語中十分狠戾,全然不似從前的模樣,李氏雖有心幫忙,但自家男人死的早,她也隻是一個都督府中帶着女兒勉強生活的寡婦,便有心無力了。
而那女子,是個極有手段的人。
能蠱惑的了何波這樣的人在都督府中安身,便也能蠱惑的了其他人,幾年間便從一孤苦無依的女子,做到了如今都督府中夥房采買的管事肥差。
這女子,便是秦氏。
秦氏在後軍都督府的女人堆裡,名聲并不好。
姑娘婆子們都不愛搭理她,年輕的姑娘們大多都是家生婢子,知道她當年做的那點龌龊事,但也都是敢怒不敢言,因此隻敢在背後‘小秦姑娘’、‘秦婆子’的戲谑的喊着。
大約是幾年前,秦氏不知從哪裡認了個哥哥,據說其人有個一官半職,為了自己的孩子能從軍,便蠱惑何波将自己的大女兒塞給了他那哥哥做妾。
何王氏一生唯有兩個女兒,一直視若珍寶,況且良家子哪有人家會狠下心送去給人做妾的!她哪裡肯願意?
李氏不知何王氏最後如何,大約是免不了何波的一頓毒打,大女兒何燕兒最終還是給秦氏那哥哥送去做妾了。
從那之後,何王氏的精神便有些不正常,李氏有時過去跟她說話,她也隻神情呆呆的應着并不答話。
李氏說完已是雙目垂淚。
雖然隻撿了些要緊的說了,但幾段話,寥寥幾十字,何嘗說得盡一位悲苦女子的一生?
何王氏心地善良,自身并不富裕卻總接濟窮苦的人,見秦氏孤苦無依,給她吃穿,為她療傷,甚至在後軍都督府為她謀了生計!
最終卻落得個中山狼的結局。
齊衍舟不由想到何王氏臨死前撕扯着喉嚨,長歎的那一聲大人啊……
何王氏當時想說什麼呢?
是想說秦氏害她一生?還是何波薄情寡義不堪托付。
然而人死如燈滅,如今也無從問詢了。
活着的人能做到的,也唯有盡力還她們一個公道,唯此而已。
齊衍舟聽罷也頗為感慨,她也沒有想到,中間會有這樣的内情,她思索了片刻後,又朝着李氏問道:“你可知秦氏在後軍都督府中的哥哥是誰?”
“并不知道,也從未見過。秦氏雖和民婦同住,但她一月中,約莫隻有三四天宿在此處,”李氏猶豫後又道,“不怕大人笑話,有時候婆子們聚在一起說話,她們都說秦氏那哥哥,其實是她在外的相好。”
“呸!果然是‘小秦姑娘’才會做出的龌龊事!真是叫人惡心!”果兒聽罷後皺眉啐道
“可知道秦氏是哪裡人嗎?”齊衍舟思索後,又問道。
“之前仿佛聽她說起過,大約是……”李氏凝眉苦想,道,“大人,我想起來了,她是荊州府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