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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禦前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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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三刻合該和接應之人碰面。

她并不知道那人是誰,也從未見過。

奉南會賀二做事情一貫仔細。

每次尋的人兩方都不知其形容樣貌,就算是其中一人走了黴數被抓,哪怕是诏獄裡十八套刑罰走一遍。

人可以死,話絕對審不出來。

她雖厭惡賀二,可也不得不歎他做事滴水不漏。

可今日奇怪。

往日裡接應之人早該來到,已過午時三刻卻遲遲不見有人前來。

齊衍舟察覺有異,思慮片刻疾步從屏風後走出,哪曾想剛邁出來一步,便見外間不知什麼時候已悄無聲息站了個人影,她一時沒反應過來,和那道人影撞個滿懷。

擡起頭才看見。

那人一身黑衣,腰間别一把長劍,身姿挺拔如松,頭戴半張魁星點鬥面具,在屋内晦暗光線中隻瞧得見他容色冷冷。

齊衍舟立時便警覺起來,向後連退三步,手中握一把淬了毒的匕首背于身後。

齊衍舟沉聲問道:“足下是?”

那人并未說話,隻向前又邁一步,從面具中透出來的目光不知為何帶了些她看不懂的熱烈。

就在齊衍舟四下尋機發難之時,那戴着面具男子突然沉聲開口道:“日當中央間,古道行人閑……姑娘身後那把匕首還是收起來吧。”

哦。

自己人。

齊衍舟長籲口氣,但并不願念後兩句賀二寫的破詩。

她挑眉道:“足下第一次做接應?下次對号勞煩快些,别沒接上面,自己人先打起來。”

那人應道:“下半句詩姑娘還沒念。”

齊衍舟嗔道:“……我不想念他那破詩!二當家有什麼話要交待,快說罷!”

那人聽罷問道:“姑娘有急事要離開?”

齊衍舟見他身形立在正中将出口堵死,且言語間顧左右而言他,心中陡然生疑,眸中顔色也晦暗下來。

下一刻心念一動,手中那把淬了毒的匕首已貼近那人脖頸。

她沉聲道:“我這毒,世上唯有兩人可解,一位是賀二,另一位是教他調這毒的師父。可賀二心狠,教會徒弟,死了師父,那老爺子早已一命嗚呼。如今賀二遠在千裡之外,這毒見血封喉,足下猜猜,我這匕首若是不慎劃破足下脖頸該如何?”

鋒刃立于脖頸之間,那人卻并未有任何慌亂,輕笑兩聲低歎:“姑娘好淩厲的身手。”

她厲聲道:“知道就好。快說!”

那人沉默片刻,開口道:“賀當家在這科中安插十餘名奉南會中人,錦衣衛已抓捕其中許多……”

她蹙眉:“十餘名?”

仙師隐世十年,奉南會賀二當家,他素來謹慎周全,從不貿然犯進,這次為何大興陣勢,實在是想不透。

那人面具下一雙眼瞥見她疑惑的神情,又沉聲道:“賀當家說,北周年初錦衣衛才換了血,如今北鎮撫司鎮撫使大人年紀尚輕,他今日正在都督府内,若是姑娘有機會,可以接觸一二……”

齊衍舟冷笑道:“這話是賀二說的?你别诓我。”那匕首又緊了兩分。

她以白絹覆面,僅一雙眼眸露在外面,厲聲道:“你剛才說錦衣衛已抓捕其中許多,焉知你不是錦衣衛假扮?”

那人道:“我懷中有封書信。姑娘若是疑心,自可取了去看,”說罷又微揚起嘴角,沉聲道,“若我是錦衣衛,姑娘還能輕易近我身側?天子近衛,連把匕首都防不住也太無用了不是?”

齊衍舟手中利刃緊貼他脖頸,将信将疑向那人胸口胡亂探去,卻見那人薄薄一層黑衫,她手剛探進去便隔着衣衫摸到了他結實的胸膛。

一時臉上绯紅,隔着方素帕也悄悄爬上了耳朵,自然沒能逃過身旁人一雙眼。

那人半張魁星點鬥面具露出灼灼目光望向她,輕笑一聲問道:“姑娘的手摸哪裡?”

她漲紅一張臉又往下探了半寸,才剛摸到半片書信一角便逃也似從他懷中抽出了手。

側身借着室外光線查看,确是賀二字迹。

那人借着窗外斑駁光影細心看她一身青衣,沉聲道:“我叫阿回,姑娘的匕首太冷了,請收回吧。”

*

待她重新換回男子裝扮向裡間走去,因心中想着阿回的話攪的有些心緒不甯。

連路兩旁較之方才她離席時少了十幾名戍守侍衛也是快走到門前才将将發現。

她雖覺奇怪,但因人已經走到了側門外,門口的宮人見她過來忙悄聲為她打開了一道門縫,示意她快些進來。

她道聲謝後便斂起一雙眉目,輕手輕腳地進了殿内。

她是今科探花。

今日禦賜的恩榮宴是和重安帝及邵惠太子等處于一殿,隻她因是一甲行三,所以席位在右側向外。

也正是因為這樣,才能借着去外間醒酒的由頭偷偷溜出去一會兒,不像那狀元郎裴綸隻能坐在天子近側。

瞧他那一闆一眼的謹慎模樣,真真兒是如坐針氈了。

入殿後。

齊衍舟低垂着眉眼憑着印象小心地向席位處走去。

大殿上不知是誰正在向重安帝述着近日來民間廣為流傳的逸聞,雖是在内殿隔着幾道珠簾,聲音并不算大,但字裡行間卻頻頻提及“奉南”二字。

齊衍舟剛坐下來,便被身旁的人扯了扯衣角。

她側頭看去,那人是本次科舉不幸被重安帝大筆一揮棄入二甲中去的林文稭。

二人年歲相仿,因此很能說的上話來。

林文稭舉起酒盞做出要喝酒的樣子,實則是借着動作小聲與她說道:“衍舟兄,你去哪兒了?方才你可錯過了件大事。”

林文稭比她小上幾個月,因着本次科舉接連被重安帝更改名次之事,自覺與她頗有些惺惺相惜,私下便以兄弟相稱。

而齊衍舟本就是帶着目的潛入北周,因此也不願多費口舌徒惹事端,倒也由着他喊了。

她也拿起酒盞,以寬袖掩口:“怎麼了?”

方才她就覺得有異,重安帝還端坐于大殿之上,不可能平白無故的調出去那麼多侍衛,果然是有事發生了!

“方才有掌事的宮人來禀報,都督府像是……”

她不解的瞥向林文稭:“像是什麼?”

林文稭本就年紀小,體形、聲音也都弱一些,如今在這大殿之上為避人耳目,那聲音更是小如蚊蟲在耳邊飛過,小到齊衍舟根本聽不清他在講什麼。

“出銀——明——安——啦!”

林文稭張着嘴,嘴巴做出誇張的動作,聲音含混不清,似乎是在極力規避那三個字。

雖然這副樣子放在齊衍舟眼裡着實有趣的很,但她卻也漸漸地琢磨出了林文稭想表達的意思,臉上的神情不由也冷了下來。

出人命案了。

林文稭想說的,正是這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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