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熏踩上台階的瞬間,她手中的瓶子陡然間劇烈晃動,甚至有脫離她掌控的趨勢。
她忙抓緊瓶子,但瓶中那顆血珠依舊不得安生,瘋狂地撞擊着瓶子内壁。
秦熏暗罵一聲,手上更加用力,可到底是玻璃瓶身,滑得很,加上她又得一邊忙着在台階間靈活閃避,掌心早出了汗,那瓶子瞅準空隙,還是從她手裡溜之大吉了。
瓶子落在前方不遠處的台階上,歘地一下,那塊台階原地彈起,帶着玻璃瓶直沖天花闆去。
眼看這寶貴的指路儀就要湮滅在激烈的撞擊之下,秦熏忙跳起伸手去撈,這一跳,她的身體居然停滞半空,動彈不得。
不隻是她,整個空間都停滞了。
上升到一半的石台階卡在半空,露出半截子的尖刺滞留原地,連火盆飄忽躍動的火舌、被風揚起的旗幟、空氣中漂浮着的塵埃都奇迹般地不動了,大殿中不知何處傳來的奇異樂聲也戛然而止。
在場唯一能活動的隻有那個裝着血珠的瓶子。它靈活地繞開參差不齊的石階,很快不見蹤影。
秦熏全身上下,包括眼珠子都動不了,隻有腦子還能思考。
她想到一個幾乎不可能的可能——會不會是時間被暫停了?否則無法解釋這種全空間突發的離奇停滞。
如果真是這樣……又是誰造成的時間停滞?那顆血珠?還是那顆血珠的現任主人,梅林祭壇?
那這場時間停滞會持續多久?對方會不會趁她被停滞的時候發動攻擊?
那可就糟糕了。她還不知道那破祭壇到底有什麼手段,能肯定的是絕對不是之前遇到過的那些無法傷到她的烏合之衆。
她腦海中蓦地記起記憶碎片裡那與梅林祭壇毗鄰的深淵,眼前仿佛閃過深淵裡探出的那條巨大觸手,不,不止這,還有……還有更多……
有東西正在靠近。
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戰栗令她霎時冷汗直冒。
她不敢多想,精神力集中,喚醒自己的空間,飛速将她整個人包裹進去。
回到那一片純白的空間,秦熏終于松了口氣。她緊繃的肩膀緩緩落回原處,伸手往後一摸,背上都是冷汗。
剛才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她現在額角還在突突直跳。那種無法用言語描述的壓迫感真的是她此生頭一次經曆。
還好有這個空間托底,不然逃都沒處逃。她坐着發了半分鐘左右的呆,接着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血液裡那種滞脹感才緩緩消退。
隻能在這兒先躲一會兒了。她随意盤腿坐下,一手搭在手腕上,數着自己的脈搏計時。
她的空間時間流速和正常情況下的外界時間流速一樣,她隻要在這兒等到時間停滞的效力過去,外界恢複正常就行。
先等個五分鐘。不管那來的是誰,在找不到她的情況下也不可能坐在原地守株待兔吧。五分鐘後再出去看看情況。
咚咚。空間裡突然響起敲門聲。
秦熏霎時寒毛倒豎。
她猛地扭頭看去,原本空無一物,一片白茫茫的空間裡不知何時多了扇紅色的門。
敲門聲不疾不徐,隔着那塊薄薄門闆,單調而空洞地在空間内回響。
是誰?是外界那不速之客嗎?
秦熏不由得後退了一步,剛松懈下來的神經遽然緊繃。
可不管她怎麼退,門一直保持在她的正前方不遠處,咚咚的敲門聲如魔音貫耳,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如影随形。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秦熏不免有點絕望,是她的空間,不經她允許,不可能有東西能進來的,它是如何做到的……
等等。
她突然想起不久前被困在域魔空間時,同樣的古怪敲門聲。出來後,阿冬曾提到過一位能随意造訪别人空間的存在。
會是同一個麼?
想到阿冬那如臨大敵的樣子,秦熏不由更緊張了。能令它都那麼驚恐,這東西絕對不好對付。
她用力瞪着那扇門,大腦飛速運轉,思考對策。
先冷靜,沒必要慌。外界情況依舊撲朔,出去肯定是不行,至少在這個空間裡,她的狀态是不死不滅的,這是她的主場。
而且對方如果真有辦法殺她,就不會故弄玄虛地敲這扇破門。
敲門,按常理理解,是一種向門内主人獲許進入的許可的儀式,外面那東西或許也是如此?
秦熏緊了緊後槽牙,事已至此,隻能先賭這個可能性。隻要她不開門,對方八成也沒法兒拿她,拿她的空間怎麼樣。
敲門聲持續不斷,秦熏掌心絲線蠢蠢欲動。
理智告訴她這不可取,她的絲線還是太孱弱,對付普通怪物還行,碰上有道行的就棘手了,連柳湘都能輕松擺脫控制,更别提門後那個壓迫感比柳湘強上數倍的東西。
但情理上她還是不想什麼都不做——隻要絲線能碰到對方,哪怕接觸時間隻有短短一瞬,她多少也能窺探到對方的隐秘,即便隻有一丁點,那也絕對是個巨大突破口,她或許就能借此擺脫當下如此被動的局面。
絲線悄無聲息探了出去,遊蛇般朝那扇散發着危險氣息的門靠近。
近了!絲線離門縫隻有幾厘米的距離,秦熏屏住呼吸,默默對自己道:一擊即離,不要戀戰。
絲線閃電般穿過門縫,敲門聲也卻在這一瞬戛然而止。
秦熏疑惑地皺了皺眉頭,什麼都沒有?怎麼會。那扇門還留在原地,敲門的家夥卻不見了。
壓迫感如潮水般退去,她收回絲線,緩步上前,暗紅的木門近在咫尺,金色的銅質門把手一伸手就能夠得着,輕輕一擰,這扇古怪的門就能打開。
離得這樣近,門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她探頭看向門闆後,那裡什麼都沒有。這扇門就那樣突兀立在她空間裡的一小塊空地上,跟一塊普通的木闆沒啥兩樣。
要打開門看看嗎?她伸手搭上門把手,遲疑片刻,又收了回來,并非自願,而是被掌心的絲線拖着離開的。
它們此刻仿佛活物,像一團彼此交織捆綁着的蛇,繃緊渾身每一塊肌肉拉着主人移步,秦熏想了想,還是沒有抗拒這股力量,她的絲線不會害她。
空間裡的寂靜被再度打破,這一回是她放在兜裡的手機。
她原以為會是阿冬,可屏幕上顯示的号碼居然是陳發。
秦熏頗覺意外,雖然她的空間并未設置和外部斷聯的規則限制,可現在的她在傳送門内的世界,與人類世界并不互通,能聯系上她的隻有同在這個世界的人,譬如阿冬。
身在人類世界的陳發是怎麼打得通她的手機的?
尖銳的手機鈴聲在寂靜的空間響個不停,秦熏盯着手機屏幕看了一會兒,拇指一劃,接通了來電。
“……”
兩邊都沒有人說話。
秦熏眉頭皺起,他這又在搞什麼?剛準備挂斷,那頭終于有聲音了。
出乎意料,是個很清脆的小女孩的聲音,秦熏腦中瞬間浮現那個從陳發嘴裡鑽出的孩子的身影。女孩先是咯咯直笑,接着才道:“是你在找本王嗎?”
本王?秦熏嘴角抽了抽,不僅剛出生就會說話,還自帶中二屬性?她眼神暗了暗,謹慎地保持沉默。
“咦,不是嗎?”女孩的尾音訝異地揚起,她在那頭小聲嘀咕了些什麼,亦或是扭頭跟别人說話去了,秦熏沒有聽得很清楚,隻隐約捕捉到“廢棄”,“潛入”這幾個字。
女孩突然挂了電話,秦熏聽着話筒裡嘟嘟的忙音,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