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槐扯了下嘴角:“他對你說了些什麼?”
“也沒說什麼,就是尋常叙個舊。最後一次是來跟我道别,說你們要回重慶了。”
薛槐道淡聲道:“暫時不回了。”
“哦,是嗎?”
薛槐撩起眼皮看向她:“你看起來很失望?”
攸甯失笑:“怎麼會?北京城挺好的,你想在這裡發展很正常。”
薛槐道:“我留在北京倒也不是為了發展事業。”
攸甯垂眸拿起茶杯呷了口,又默默看向身側的安琪。
他留在北京是為了什麼,她自然很清楚。
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作何打算。
薛槐又冷不丁道:“沈玉安那位知己得罪了權貴,淪落八大胡同。我可以想辦法讓他在北京城重登大舞台。”
攸甯一愣,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薛槐則是看向她身側的安琪:“就當是我謝謝他。不過這事兒得讓他和舒老闆自己來找我談。”
攸甯知道他口中的“謝謝”是何意思。
她猶疑片刻,還是點頭:“嗯,我會轉告給安表哥。”
正說着,掌櫃又帶着小二來上菜。
“少東家,三道辣口的,三道不辣的,正巧店裡還有新鮮鳜魚,我讓廚房給這位小小姐清蒸了一條。”
薛槐輕笑:“麻煩了。”
掌櫃眨眨眼睛,見少東家還是沒解釋的打算,再次默默退了下去。
等人離開,薛槐拿起筷子,挑了一塊軟嫩的魚肚肉,放在安琪碗中。
“謝謝叔叔。”安琪笑眯眯道,“我最喜歡吃魚了。”
“是啊,你媽咪愛吃魚,你肯定也愛吃。”
“哇,叔叔還知道我媽咪愛吃魚啊。”
薛槐不置可否,隻輕描淡寫看向攸甯:“吃吧。”頓了下,又補充一句,“這頓你買單,多吃點别浪費了。”
攸甯:“……”
她拿起筷子夾了一口紅豔豔的辣子雞,約莫是這些年鮮少吃辣,一塊脆香的雞丁入口,頓時一股熱意湧上面頰,讓她不由自主吸了吸氣,趕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隻是這熱茶并不解辣,反倒是火上添油一般。
薛槐像是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塊奶糖遞給她:“吃這個。”
攸甯接過糖,剝開糖紙,飛快送入口中,口腔裡的辣意這才緩解。
一擡頭,卻見對方意味不明地盯着自己。
見自己看過來,又扯了下嘴角,意有所指譏诮般道:“霍六小姐和過去确實斷得很幹淨。”
攸甯微微一愣,并未反駁,隻淡聲道:“往日不可追,人本來就該向前趕。”
薛槐無聲笑了笑,轉頭看向安琪。
小家夥拿筷子已經拿得不錯,吃東西也很規矩,一塊魚肚肉慢條斯理吃了個幹淨,烏溜溜的眼睛,瞟向桌上那三道紅豔豔的菜,一副蠢蠢欲動的模樣。
薛槐輕笑:“安琪太小了,還不能吃辣菜。”
說着又給她夾了魚肉和春筍。
安琪乖乖道:“那等我長大了再吃。”
“嗯。”
攸甯口中的辣意被壓下去,不敢再吃最辣的辣子雞,好在麻婆豆腐和宮保雞丁的辣度尚可接受。
“哎呀,掉了!”安琪夾起一塊筍尖正要送入口中,哪知還沒碰到嘴巴,筍尖忽然從筷子中溜走,落在胸口一路滑落在地。
小姑娘穿着一身素淨的月白小衫,那筍尖所到之處,頓時留下一條痕迹。
薛槐趕緊掏出随身攜帶的帕子,走到她跟前半蹲下,柔聲道:“沒事,叔叔給你擦幹淨。”
安琪放下筷子,乖乖張開手讓他擦拭。
攸甯默默看着一大一小的兩人。
薛槐動作熟稔又溫柔,若是不知道,定然讓人覺得他是個帶過孩子的好父親。
而他也确實是安琪的父親。
有那麼一刻,她甚至開始忍不住設想,如果他從小就在安琪身邊,安琪是不是會更幸福?
薛槐給安琪擦幹淨,又吹了吹那一點水迹,笑道:“好啦,安琪繼續吃。”
“謝謝叔叔。”
薛槐回到座位,這才慢條斯理拿起筷子開吃。
席間,除了偶爾給安琪夾菜,兩人都沒再說話。
一頓飯,安琪吃得歡天喜地,卻不知身旁兩個大人之間的微妙暗湧。
“哎呀,我吃飽了。”
小半個鐘頭後,安琪放下筷子,摸了摸自己鼓起來的小肚子,心滿意足道。
薛槐笑盈盈看着她,随口問:“安琪,明天是禮拜天,你想去頤和園坐遊船嗎?”
攸甯聞言,先是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女兒。
上次頤和園出事後,安琪雖然很想再去坐船,但又有些怕,媽咪和爹地顯然更害怕,坐船的事就不了了之。
眼下聽到叔叔提起,她不由得又有些蠢蠢欲動。而且叔叔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一拳就能打跑壞人,如果是他帶自己,就不用擔心有壞人會把自己拐走了。
她沒回答薛槐的話,隻擡頭眼巴巴望向攸甯,撒嬌般小聲道:“媽咪……”
攸甯望着女兒這讨好賣乖的小模樣,心情有點複雜。
去年回金陵,在秦淮河上坐了幾次畫舫,安琪就喜歡上了坐船。
年初來了北京,天氣一直不好,那日終于遇到好天氣,卻還沒坐上船,就差點丢了孩子,之後她和沈玉安始終心有餘悸,再也沒提過。
但她知道安琪一直還想去。
而如今薛槐既已知道安琪身份,自己便沒理由再當面拒絕他的要求——若是刻意剝奪他與安琪的相處,指不定會引起他的逆反,哪天直接把人搶走也不好說。
見攸甯面露猶疑,薛槐輕笑一聲,道:“你在擔心什麼?擔心我把安琪拐走?若是不放心我一個人帶安琪,你們一起來便好。”
他說的是“你們”,也就是她和沈玉安。
但如今對于安琪身份,他們已心照不宣,拉上沈玉安,隻會讓安表哥跟着自己尴尬。
“我沒這個意思。”攸甯回道,頓了下,又說,“我明天帶安琪與你會和。”
“明早九點,我去你公寓下接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