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裡太忙,人來人往。客人們坐在露營式樣的餐桌旁,靠着帆布小凳。龜背葉點綴露天餐區。昏黃的燈光籠罩着。
況允馳去找忙不過來的服務員點單,回來時帶來兩瓶荔枝汽水,替李十安擰開一瓶。
李十安推開玻璃瓶,“我不喝這個,我要喝啤酒。”
意料之外的回答。剛才在酒吧裡,她明明沒怎麼喝酒的,看起來并不感興趣。但既然她提了要求,他就去執行。
況允馳拿回來的是青島精釀啤酒,手提袋裝。他拿中号啤酒杯,給李十安斟滿。啤酒杯擺在李十安面前,李十安還是沒有動。
“我冷。”李十安直勾勾盯着況允馳。
況允馳脫下外套,給李十安穿上。灰白色工裝襯衣外套。本來就是寬松版型,李十安穿上更是over size。況允馳半蹲,為李十安挽起袖口,工整有序,直至手腕處。
吹來一陣晚風,吹起發梢。一縷頭發附在李十安的嘴角。況允馳替李十安将頭發捋向耳後。李十安反手拍打況允馳的手腕,勁很大。
又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知道她在生氣什麼,“抱歉,讓你等了那麼久。”
李十安攥緊拳頭,一拳一拳打在況允馳肩膀上,“我等了你半個小時!半!個!小!時!”
每一個字都是一拳。她打得用力。他默默承受着,肩膀随她的力道輕微晃動。攢了一肚子悶氣,一定要在他身上全部發洩完。
店裡一曲音樂唱到了其中一句。
“那是看你和在你身邊的差别。”
歌聲短暫落幕,剩下舒緩悠揚的鋼琴。
況允馳就在這時,忽然笑了一下。
李十安質問,“你笑什麼?”
況允馳低聲,“你是在撒嬌嗎。”
李十安蓦然紅了臉,“放屁。”
她坐正,一時沒有再說話,悶頭吃燒烤。他于是也不再說話了。
頭戴藍色頭盔的工作人員,往每一張桌子上放上代駕名片。名片壓到酒杯下,有時被想起,有時被遺忘。
李十安問,“周森沒什麼事吧?”其實早就想問的。但剛才忙着生氣,找不到合适的機會開口。
況允馳查看手機信息,“問了,沒事,已經到家了。”
“喔。”
李十安想喝啤酒,握住玻璃把手。況允馳的啤酒杯湊了過來。
“十安,幹杯。”
“幹杯”本來是一個輕快的詞語,卻被況允馳說得有闆有眼。李十安繃不住,終于笑了出來。
***
況允馳到櫃台結賬,回來時,李十安臉頰紅潤,雙手撐在腿上,歪頭看着他,“我醉了,要你背。”
他稍微頓了下。看來她是真的醉了,開始肆無忌憚地對他提要求。
走到她身前,他半蹲下。她雙手搭上他的肩膀。
向上走一段長長的石梯。樹葉将路燈切割成零散碎片。她的腳随着他走路的颠簸輕微晃動。肌膚靠近的脖頸處,呼吸溫熱。
***
在玄關處,況允馳把李十安放下來。
李十安嫌熱,脫掉了外套,解開霧藍色絲綢襯衣領口的兩顆紐扣。她蹬掉小白鞋,踉踉跄跄往客廳走。
況允馳輕輕拽回李十安,“穿拖鞋。”
李十安仰頭,“我走不了路,要你抱。”
看起來她是真的走不了路,站着也是歪歪扭扭的,随時會倒下。況允馳打橫抱起李十安,往卧室走。
這會兒似乎更熱了,兩個人都出了些汗,體溫上升。
床很柔軟,茉莉花香,整個人陷進去,難以出來。她被放在床上。他的左手還枕着她的後頸。一時之間兩個人都沒有動彈,隻剩靜默。
襯衣絲滑,滑下了她的左肩。皮膚白皙清透,透露些許的粉紅色。隐約可見的柔軟起伏的輪廓,以及匆匆一瞥的逐漸加深的溝壑。
他立刻移開視線,喘息逐漸沉重。可眼眸不知到底該看向哪裡,抑制不住地,又一次看向她的臉頰。
她看着他。沒有躲避地、毫無忌憚地看着。他的睫毛很長,黑色的眼眸裡映出了她的模樣。
靠近。鼻尖觸碰的時候,有一瞬間的熾熱。
也有一瞬間的清醒。
況允馳拉開了距離,替李十安蓋好被子,“你喝醉了,好好休息。”
李十安清醒回答,“我沒醉,我裝的。”
況允馳的動作明顯停頓一下。但随後又繼續整理被單,收回手。沒有回應,也沒有再開口。
不能再待下去了。
況允馳往屋外走去。走到床尾時,李十安喚了一聲。
“喂。”
況允馳停下了腳步。
李十安問道,“讨厭我麼?”
“怎麼可能。”況允馳攥緊拳頭。他的聲音很低,“我喜歡你,一直喜歡。”
好像屋檐角掉下一顆雨滴,落進地面積水,把霓虹繞成一個個擴散的圓。
好像披星戴月跋山涉水找尋的,就是那麼一句話。
喜歡。一直喜歡。
她心跳漏一拍,紅了耳廓,躲進被子裡,蜷縮着,近乎嬌嗔地嘟囔,“那你還走。”
他微駝的肩頸線條緊繃,喉結蠕動,緩了緩。
最終折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