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是半開着的。被子疊得很整齊,光滑鋪滿床面,床頭處對折翻轉過來。酒店一樣規整。
是個講究人。
李十安的被子也是折好疊好的,但那是因為她作為客人,得有基本的素質。在家裡她的被子也是疊好的,但那是因為程菀有硬性要求,她不得不照做。
一直期望着能夠有一天,可以不疊被子,睡醒了是什麼樣子,就讓它繼續保持什麼樣子,反正也要睡覺的,疊去疊來多麻煩。這是一個看起來普通平常,對她而言卻又遙不可及的夢想。
床頭左側有一顆金屬吊燈,吊燈後面的牆上貼了一張便利貼。黃色的便利貼,上面用黑色水筆寫了四個字。
[多謝款待]
是李十安第一次來況允馳家時,臨走之前寫下的便利貼。她以為他看過就會丢的。早知道他不丢,她該把字寫得更工整更好看一點。尤其是那個“謝”字,寫歪了,還可以寫得更好看的。
正觀察着,況允馳回家了,打開門。李十安立刻折返回到客廳,和況允馳碰頭。
“菜我已經備好了。”李十安向況允馳展示,“冰箱裡可以用的食材我都大概整理了一下,你看看還有什麼需要的。”
島台上确實擺了不少大大小小的餐盤,裝着切好的蔥姜蒜,切好的青椒和胡蘿蔔。肉也切成了肉片,盡管薄厚不一樣,好歹擺得有模有樣。
行吧。況允馳走進了廚房。
***
和往常一樣吃了一頓安靜的晚餐。
到了睡覺的時間點,各自回房間。
半夜,李十安習慣性醒來,想去客廳喝水。
月色皎潔,霓虹閃爍,缤紛光芒被落地窗過濾成柔和光點,彌漫進室内黑夜中。
李十安摸黑往客廳走。在這個家裡住了那麼多次,對房屋的構造已經大緻了解,尤其是卧室到客廳的這段路,駕輕就熟。
理論上應該不會出差錯的。
李十安沒看見餐餐邊櫃旁有個人影,隻顧走路,于是悶頭撞上了他的胸膛,“诶——”她吓一跳,驚魂未定,呼吸沉重,向後踉跄幾步。
況允馳伸手扶住李十安,“是我。”
李十安終于得以站穩。況允馳松開手。
況允馳問,“你夢遊?”
李十安反問,“你不開燈?”
況允馳用手心遮住李十安的眼睛。沒有直接接觸,隔了一小段距離。他打開了燈帶。柔軟的黃色的光。光線透過指縫傳來,她的眼睛慢慢适應。他收回手。
順便為她接一杯水。況允馳挑選杯子。他發現李十安似乎有收集杯子的愛好,這一趟來,竟然帶了三個杯子,一個是手繪早餐杯,帶蓋帶勺子,一個是藍白條紋馬克杯,一個是品牌聯名白底紅色可樂字母咖啡杯模樣的保溫杯,整整齊齊擺放在玻璃隔間裡。況允馳就近選中早餐杯,接滿一杯水後,遞給李十安。
接過杯子,李十安仰頭喝完一整杯水。平日裡不覺得純水好喝,夜晚的這一刻,倒覺得純水清甜可口。不知是口渴的原因,還是水質的原因,亦或是其他的原因。總之在他家喝的純水,總是要比别處好喝一些。
李十安喝得快,一口悶。況允馳喝得慢,才喝一半。
喝完了要回去繼續睡覺。在李十安走遠之前,況允馳喚了一聲,“喂。”
李十安回頭,“嗯?”
況允馳沉默了片刻,改口,“還有檸檬水,要嗎?”泡在水紋玻璃壺裡的檸檬水,放在直飲機一旁。
李十安擺手,“不啦,睡啦。”
***
第二天早晨,吃過早飯後,況允馳詢問李十安的安排,“回家還是回學校?”
李十安蹲下系鞋帶,“回學校,得去實驗室一趟。”
“行,我送你。”
李十安擡起頭來,看向況允馳,略有些驚訝。算路線的話,不管是從這裡回她家亦或回學校,還是從這裡到況允馳工作的景和生物,都不順路的。
“不用麻煩,我……”
“我順路。”況允馳單手搭在門把上,“去你們學校附近辦點事。”
沒有要再推拉的意思,況允馳直接出了門。是他慣有的結束聊天的冷漠。李十安立即系緊鞋帶蝴蝶結,跟了上去。
***
他們對路線的理解不一樣。
況允馳對青大并不陌生,知道走小東門離生命學院近。開車是往小東門走。李十安看見路線不對,急忙糾正,“走北門,我在北門下。”
況允馳問,“怕被看見?”
李十安不好意思地點頭。
平日裡,程菀接送李十安的車是一輛白色320,今天接送她的,忽然變成黑武士C63,被人看見,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她和況允馳的關系本來就不好解釋。房客與房東?又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房客與房東。比起這層關系,況允馳倒更像是李十安做壞事的同謀。
壞事同謀者,屬于地下關系,不能輕易見光。所以說,不要被碰見才是最好的。
李十安小心翼翼,在離北門還有一個斑馬線的地方,确認四周沒有認識的人後,和況允馳告别,敏捷地下了車,往學校方向走。
正要走進校門,身後一輛車靠近,停在李十安身邊,車窗打開。
“十安!”
李十安回頭,竟看見了程菀。
程菀質問,“剛剛送你的人是誰?”